卷八 蓝贝急乎乎的跑过来，说是一老鲛人精怕是不行了，玄七、绮珠一听急忙跟着蓝贝去了。 满屋子的鲛人精将这一方天地围的水泄不通，他们三个好不容易才挤进去，这才看见鲛人精王还有归珀都在，浅一依偎在鲛人精王的怀里，沉默的小眼神快速的扫了玄七一眼。 玄七二话不说，急忙上前，确实已经不行了。身子也僵了，呼吸也没了，这只骨瘦如柴的鲛人精是真的去见了阎王爷了。 人群嘈杂中不知是哪个说了句，“就是因为有外人来，我们这里才开始不太平的。” “就是，就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大家众说纷纭，就连鲛人精王也管不住大家的嘴了，他们像终于找到了导致这场病疫的罪魁祸首一样，对着归珀、玄七还有绮珠的孩子浅一开始指指点点，绮珠无话可说的从鲛人精王的怀里将浅一抱了去，说道：“归珀，我们走。” 归珀静静的跟在绮珠身后，不知是哪一个人群中推搡了浅一一下，护犊心切的绮珠立马露出她尖尖的牙齿，对着众鲛恶狠狠的呲牙咧嘴，可她只能示威表示她的立场，却对着她的同族无法说出更狠戾的话或者更偏激的举动。 他们消失在人群中之后，鲛人精王叹了口气，说道：“是时候该让他们离开了。” 这句话被玄七听见了，她望向鲛人精王，没承想鲛人精王也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神态仿佛在说，还有一个你，也该离开了。 听蓝贝说，死去的鲛人精要被投放在更深的深海里喂鲨鱼的。这孤寡的老人无儿无女更无孙，便由鲛人精族里的卫队给抬着胳膊腿的就给架了出去，这未免处理起身后事也忒草率了些，连个仪式也没有，就这样硬生生给扔了？而众人戏说一番后也散了，照常回去抓抓鱼、抠抠扇贝的，仿佛刚才的事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玄七将蓝贝拉到角落里，说道：“等卫队扔完尸体后，你就将他再偷回来。我有用。” “一具尸体你有何用？话说我们这边不幸靠近尸体的，会招来厄运的。” “你若不去，那就我自己去。反正这具尸体我是要定了。” “反正吧，你去不去的，我是不去。我只保证我不去告发你。” “咦？！你个死鲛！” 没法，那个死蓝贝又不帮忙，玄七只得自个儿偷摸一人悄悄尾随着那些卫队，将老头扔了之后，赶紧上前去，趁鲨鱼还没吃掉他之前，再偷摸的将他搬回海巫婆婆那里。 “天呐！真是太沉了。”玄七驮着不断下沉的那只死鲛人精，她从未想过想要回去真的好难啊！而且不远处的鲨鱼已经往她这边游来。血珠仙在水里俨然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一点儿仙气也不见了。整日病歪歪的窝在那里，不动弹一下。眼看着只能靠自己时，碎星剑刚唤出手，那庞大的鲨鱼，玄七还是头一次见，直接被惊的呆住了，它足足大出他们不知有十几个呢。 那只鲨鱼张开簸箕一样的大口向玄七扑去，玄七本能的举起碎星剑向前抵住，鲨鱼不管不问直接冲了过来，她有些稳不住，驮着那具尸体慢慢的落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鲨鱼在离她的碎星剑只有一指的时候，突然炸裂成无数片，玄七亦被血染红了衣衫，一股股血污散去，归珀手中持符出现在她的面前。 “归珀？”她想要追加一声师兄的，但有些迟了，便也没加。 “你来寻他作甚，扔了吧。” 玄七摇摇头，不依。归珀没法，眼看僵持不过她，便同她一起将那死鲛人精的尸体一路搬回了海巫婆婆那里。 海巫婆婆还是那样，昏睡着，所以屋里多出一具尸体对她来说无甚紧要。 “你到底还是把他背回来了。”蓝贝看着那具干枯瘦瘪的尸体，无奈的叹了口气。 “蓝贝，去绮珠那里给小七拿件换洗的衣衫。” 蓝贝这才看见玄七的一身素白道袍染了血污，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一件淡蓝色的鲛绡说道：“这是绮珠给的，应该大了些吧。” 玄七接过，道了句不碍事的，便急急忙忙将那身血衣给换掉了。确实大了好多，不过这鲛绡穿在身上实在是太舒服了，丝滑的像水一样柔软，这鲛人精实在是六界的瑰宝，上天的宠儿呢！ “归珀师兄，你在干嘛？”玄七看着归珀手持一张符从那死尸上一闪而过。 归珀不紧不慢的回头，将那符咒攥紧笼在自己的衣袖里，说道：“他已经是已死之鲛，我怕他戾气难消，用符定了他一下而已。” 玄七也信，呲牙咧嘴的冲着归珀一笑道：“你先回去吧。我和蓝贝还有些事呢。” 归珀也并无强留，
他知道玄七这是在撵他走，便一拱手就退了出去，没多言语什么。 玄七见归珀走了，边挽袖子边招呼蓝贝道：“快，拿刀子去。” “拿那玩意作甚？你，你不会是想要吃鲛人肉吧？他已经死了，不好吃的。” “瞎说什么呢！快，给我刀子。” 蓝贝乖乖的去拿了刀子来，眼见着玄七接过利刃，反握在手里，使劲一把插在了死去的鲛人精的身上。 “啊！”蓝贝嘶吼一声，惊的方圆十里的鲛人精都愣神了一番，“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开膛破肚，你这是要吃他的内脏么？” “嘘！”玄七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再说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了，说着，比划了一下那个已是血淋淋的刀子。” 蓝白吓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却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哝着：“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这么残忍暴力的小公主，我，我喜欢。” “喜欢你个头啊！”玄七心里咒骂道！开始仔仔细细的割着死鲛人精的尸体，药冥教灵曾说过，人界里每个衙门都有仵作，他们专管开膛破肚验尸这一项，往往尸体能告诉你一些他生前开不了口的一些事。 玄七将那死鲛人精开膛破肚大卸八块，就连那连着骨头的一张皮都让她剥了。一身柔软美丽的青蓝色鲛绡又沾染了血污，可她却充耳不闻，只认真盯着尸体看了半天，直到所有的内脏、血管、鲛尾、鲛鳞都让她卸的无一完整，她盯着那一地的残肢断臂陷入了沉默。 “你，你，你简直是太可怕了。”蓝贝一吸鼻子，他已经被这般血腥残暴的玄七吓的不知吐了多少回了，才哆哆嗦嗦的说出口。 “是啊！这简直是太可怕了。”玄七偏头望着蓝贝，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含着泪水。 “怎么了？” “没，我只是有一点儿还想不明白。你，你去厚葬了这位老爷爷吧。”玄七头也不敢回过去，明明将他弄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是她。她双手合十，轻闭了眼眸，道：“无量天尊” “碰了尸体，会有厄运的，这，这我不碰，坚决不碰“蓝贝还在抗议中，玄七起身没来得及换身干净的衣衫便跑去了珊瑚堡。 浅一在看见她的时候，吓的躲到了绮珠身后，不听话的哭喊道：“娘亲，怕怕，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一一不要胡说，这可是娘亲最好的一位朋友呢！” 玄七听闻，微微瞪大了眼眸，她果然那天听到了。 “绮珠，我有话要与你说。”玄七也不加隐瞒，这样说道。 绮珠微微一怔，马上她又露出了笑脸，对着浅一说道：“一一，你去把爷爷找来，让他晚饭跟我们一块儿吃，快去。” 浅一瞅瞅绮珠又看看玄七，虽是不情愿，但还是跑了出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绮珠说着，盯着她一身的血污，便拉起她也往外走去。 “这是去哪儿？” “泡温泉呐！你是不是还没泡过海里的温泉？那里可舒服了呢。”绮珠不由分说，拉着玄七去了仙岛，仙岛的海域下全部都是黑蝶贝，它们瞪着愤怒的眼神在诅咒着这些闯入者，而仙岛的一处群山环抱的山谷里，却有一处冒着仙气的淡水水湾，绮珠上前，伸手将玄七的衣衫解了去，也顺便褪去了自己的青衫道袍，拉着她一同泡在了那个温热又清香的温泉里。 “你！”玄七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只这样盯着绮珠。绮珠亦眨着海蓝色的眼珠笑眯眯的望着她。 “你现在还是七日皮么？”绮珠问出口。 “七日皮？” “你是不是对于过去的事一点儿也不知呢？” “过去的事？” “我们两个之间的情谊，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只记得这个世间发生的事，之前的都忘却了。” “是么？那你一点儿也不想记起来？” “我觉得我作为玄七生活在这个世上挺好的，之前那个名字还有事我并不感兴趣。” “你已跳出烦扰，不理前事，”绮珠叹了口气，继续道：“众人却还在做梦，续他们的前缘。” “你不为所扰么？” “不啊！我因你前世而得到了我的最爱，又与你重逢在今生，小七，我对你的情谊不变，你还是我绮珠最好最亲的姐妹。” “谢谢！”玄七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她由衷的感谢着绮珠，同时她又是矛盾和纠结的，她还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绮珠。 “对于过去，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么？” 玄七想了想，摇了摇头，对于过去
，她曾经在太清山的玄洞中，在东篱第一次告诉她的时候，她想要知道全部的一切而想的发疯。可东篱劝她说，前尘往事过之不必追忆，只会徒增烦恼。所以她听话的放下了。直到妖界夜妖窟让她穿透那层层的迷雾终于遇见了从前的自己，她被无意识的灌输了之前的记忆，可她也并非情愿。 玄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能拉一下你的手么？” 绮珠听闻，将自己的一双雪白的玉手递给了玄七。玄七接过，细细的端详摩挲着那只玉手，屏气凝神，她要通过绮珠的这一双手来看见属于她的皮，她的过往。 绮珠开始还有些好奇的望着玄七，但不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乏累，就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就倒在了玄七的怀里，玄七顺势搂住她，两人□□着身体坐在仙气蒸腾的温泉里 大红色的喜服里，绮珠是那样的娇柔美丽，但她隐隐的忧伤却令玄七有些难过。 与归珀成亲，婚后的生活让她觉得梦幻又不真实，并不是归珀对她照顾的不好，反而是归珀对她照顾的实在是太好了，时而甜言蜜语让她觉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外，便是归珀与她举案齐眉的恭敬，都让她如坐针毡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来绮珠也有不与外人道的烦恼，怕是对归珀她也从未说过吧，她怕点破这一切，她怕这都是不真实的一场梦境，而她情愿留在这个梦里。 分娩那日，绮珠的血染了整个床褥，那种撕裂身体的痛苦，让绮珠见识到了死亡，她害怕的蜷缩在心里筑起的那个壳里，谁也没有对他们提起过，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又是如何同死亡妥协的。当她泪眼汪汪的望着那两个她诞下的麟儿，她的心都融化了，那一刻的感觉玄七似曾相识，便是她在小糖糖的身上遇见过的。作为一个母亲的喜悦与幸福。 玄七目睹了玄一与浅一的被迫分离，目睹了绮珠的肝肠寸断，还通过绮珠目睹到了归珀 可她不敢再看下去了，她要阻止这一切，可她却无法睁开双眼，那些画面就那样跳到了她的脑海里，她痛苦的摇着头，想要甩掉它们。画面一转，回到了过去，在过去，天上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无穷无尽的海水将她们包围着，还有沉沉睡去的玉面王的身影，绮珠拖着她幽蓝幽蓝美丽异常的鱼尾驮着她在海中畅游，她们玩闹嬉戏，开心的像个孩子 大片大片的云团散去，梦醒了。绮珠依旧坐在她的对面，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笑眯眯的望着她，而她眼中含泪，还握着绮珠的一双玉手，她悠悠吁出一口长气，咧嘴笑道：“你现在真是一个人了呢！” “是吧，是吧！”绮珠高兴的有点儿夸张。 这让玄七心里更难过了，她回想梦境中看到的一幕幕，还有那日的幻影镜中的她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的眼泪横流，问道：“绮珠，你觉得值得么？为了归珀，你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么？” 绮珠显然吓了一跳，她怔了一下，笑容也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眼中霎时蓄满了泪水，她的视线模糊一片，她也卸下了心房，一把搂住了玄七，两人相拥而泣。 这一切对于绮珠来说，本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她爱归珀，超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归珀，她宁愿什么都做，所以，没有什么不值得，哪怕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归珀不爱她，是装出来的，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起码，这个她爱的男人还能为了她的感受愿意去欺骗她，去伪装他自己。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万一有一天，归珀不再对着她笑语相迎或者冷漠无语，与她是个陌路之人，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她的梦境破了，那她会死在梦中，不会醒来了。 她忍不住哭，是因为，她的心也是累的，她也有委屈的，可无人能与她说上会子话。自从海巫婆婆病了之后，她的孤独便与日俱增，同样伴随着她越来越像个人 两人相拥而泣，直到哭够了，满脸婆娑的两人又忍不住看着对方的花脸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