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寺大雄宝殿宽敞宏大,结构庄严。殿前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两边是十八罗汉,面对大佛的是坐着的韦陀护法神像。后殿供奉着灵山寺开山祖师悟真的木雕像。 天下所有韦陀都是站着的,唯这灵山寺的韦陀是坐着的。因为灵山寺本来清净,不劳韦陀虎视眈眈的站着护法。 位于灵山寺大殿后数十米的坡林里,是用青石镶嵌而成的灵塔。 灵山本是苟炳凡来过之地,他没走大门,却自后面的小路登山。即便是如此,但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能看到灵山寺恢宏的殿宇。 远远望去,只见红檐积雪,高耸入云,殿宇相连,也不知有几多重,气象之宏大,可称一绝。 苟炳凡等人自山后入寺,只见树林中灵塔耸立,让人肃然起敬。 无论谁到了这里,都不禁会油然生出一种摒绝红尘,置身方外之意。 突听一人沉声说:“擅闯灵山禁地,施主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苟炳凡朗声说:“头陀大师负伤,在下专程护送过来治疗,但求贵派方丈大师赐见。” 惊呼声中,灵山僧人纷纷现身,合十说:“可是少林头陀?” 苟炳凡说:“正是。” 一人问:“施主高姓大名?” 苟炳凡叹了口气,缓缓说:“在下苟炳凡,他们二位是地狱魔王跟李姑娘。” 庭院寂寂,雪在树叶上融化。 树林深处,是间精雅的禅舍。从打开的窗子望进去,可以看到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右边的是位相貌奇古的老和尚,他的神情是那么沉静,就像是已和这静寂的天地融为一体。 左边的是位干瘦的隐士,但却目光炯炯,童颜鹤首。使人全忘了他身材的干瘦,只能感觉到一种无比的仙风和魄力。 普天之下,能和灵山寺掌门空明大师对坐下棋的人,除了这位张双全之外,只怕已寥寥无几。 这两人下棋时,只怕天下也没有什么事能令他们中止。但听到“地狱魔王”这名字,两人竟都不由自主长身而起。 空明大师说:“此人现在哪里?” 进来通报的灵山弟子躬身说:“就在三师叔的禅房外。” 空明大师这才关心起蓝血头陀的伤势来,说:“那少林头陀伤势怎样了?” 那灵山僧人说:“看上去伤得仿佛不轻,四师叔和七师叔正在探视他老人家的伤势。” 地狱魔王背着魔鬼刀站在檐下,遥望着大殿上雄伟的屋脊。寒风中隐隐有梵唱之声传来,天地间充满了古老而庄严的肃穆。 他已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但他并没有转头去看。在这庄严而肃穆的天地中,他已不觉神游体外。 空明大师和张双全走到他身外十步处就停下。空明大师虽然早闻“地狱魔王”的声名,但直到此刻才见到他。 空明大师似乎想不到这丑恶而善良,粗犷却沉着,但却充满了正气的狗人,就是那恶名扬天下的杀人狂魔地狱魔王。 空明大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绝不肯漏过任何一个地方。尤其不肯漏过他那双粗壮、结实的手。 这双手究竟有什么魔力? 为何一柄青竹做成的刀,到了这双手里就变得那么威力无比? 张双全从没见过他,却又仿佛在二十年前就已见过他。仿佛觉得这二十年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又似乎已改变了许多。 也许他的样貌并没有什么改变,改变的只是他的年龄,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老。张双全还发现他似乎变得更坚强,更沉默,也更寂寞。 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他都是孤独的。 张双全终于笑了笑,说:“恶面三郎别来无恙。” 地狱魔王紧紧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想不到大侠居然也会认为我就是那恶面三郎。” 空明大师听张双全这样说,身体一震,显然他没有想到这地狱魔王就是那恶面三郎。他合十说:“却不知三郎认得老衲否?” 地狱魔王盯着李嫚。 李嫚就长揖说:“大师德高望重,天下奉为泰山北斗,他乃江湖末学,常恨无缘识荆,今日得见法驾,何幸有之?” 空明大师看了会儿李嫚,就说:“三郎不必太谦,头陀承蒙三郎护送上门,老衲先在此谢过。” 李嫚说:“不敢。” 空明大师再次合十,说:“待老衲探过头陀的伤势,再来陪三郎叙话。” 地狱魔王点点头。 李嫚说:“请。” 等空明走进屋子,张双全突然又一笑,说:“出家人的涵养功夫果然非我等能及,若换了是我,对阁下只怕就不会如此多礼了。” 地狱魔王盯着他。 张双全说:“若有人伤了你的师弟和朋友,你会对他如此客气?” 地狱魔王还是不明白的盯着他。 张双全盯着地狱魔王,说:“那空真就是空明大师的二师弟,这头陀可说是大师的生死之交。” 地狱魔王明白了,那眼神仿佛在说:“那空真不是我杀的。” 张双全没有看地狱魔王的眼睛,继续说:“空真死在柳叶山庄中,就算不是你亲手所杀,也是因为你而死的。” 地狱魔王摇摇头。 李嫚看地狱魔王一眼,这时候说:“阁下难道认为头陀大师也是被他所伤的?” 张双全背负着双手,仰面望天。悠然说:“除了恶面三郎这个杀人狂魔外,还有谁能伤得了他?” 李嫚说:“他不是恶面三郎,也不是杀人狂魔,他是地狱魔王,狗人。” 张双全冷哼一声,说:“二十年前我就亲眼见过他,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而今却成了杀人狂魔。” 李嫚没有跟他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她说:“若是他伤了头陀,为何还要护送头陀来这里?” 张双全说:“这才正是他的聪明过人之处。” 李嫚说:“哦?” 张双全说:“无论谁伤了少林的头陀,此后只怕都要永无宁日,少林南北两支的几千弟子,是绝不会放过他的,这力量谁也不敢忽视。” 李嫚说:“说得对。” 张双全说:“但他既已将头陀护送过来,别人不仅不会再怀疑头陀是伤在他的手下,也不会再怀疑他就是那杀人狂魔,他伤了头陀之后,还要少林弟子感激于他,这手段实在高明已极,连我都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嫚笑了,说:“张隐士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难怪江湖中所有的大帮大派都要交你这朋友了,和你交朋友的好处实在不少。” 张双全居然神色不变,说:“我说的只不过是公道话而已。” 李嫚说:“只可惜阁下却忘了一件事,头陀大师还没有死,他自己总知道自己是被谁所伤的,到那时阁下岂不是要将自己说出来的话吞回去了吗?” 张双全叹息了一声,说:“如果我猜得不错,头陀还能说话的机会只怕已没有了。” 李嫚说:“好在,还有沉剑湖的苟炳凡可以······” 突听空明大师厉声说:“头陀不是伤在你这个杀人狂魔的手下,是伤在谁的手下?” 他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面上已敷上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