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表现大体一样，听到被丁立军诬陷后都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并且要上前动手打人，只是张延锋更克制一些，李孝冬制止的时候停了手，直到丁立军说出后面的话才终于忍不住上前想要打人，而刘国栋的愤怒情绪则更加激烈，当李孝冬制止的时候他明显已经失控，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导致丁立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

刘国栋的体能素质考核为优秀，普通人的重拳不会超过五十公斤，他的拳头则能达到二百公斤左右，当丁立军说出最后的台词便经受不住晕厥过去，完了人直接就被送到医务室了。

晚上会议室，大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刘国栋和张延锋的询问画面，只是从两者的表现来看很难分清楚两个人中间谁有问题，而且表面上两个人的反应都是正常的，他们的身份是狱警，和犯人的关系是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状态，当被管理者忽然发难想骑到管理者的头上拉屎，估计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几段视频大家看了不止一次，李孝冬无心再看，有些头痛地说道：“说实话，这两位都非常优秀，可他们对待犯人的看法让我很担心啊，一个充满了偏见，一个充满了不屑，这不是我需要的人。”

萧芸摇头说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狱警不是机器人，没有设定好的情绪，我倒觉得对犯人有些偏见没什么不好的，你觉得大部分狱警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嘛，难道要当着你的面告诉你他讨厌犯人，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测试，姜酒你还是说一下自己的分析吧。”

姜酒知道萧芸这是在考自己，她相信以对方的能力估计也能看出问题来的，不过现在既然要她分析，她自然不会怯场。

姜酒将视频退到张延锋讲述对犯人评价那一段，开口说道：“你们看这里，张延锋在讲述的时候，声音明显比刚进来时提高了两倍不止，眼神分别快速扫视了李监狱长和周科长，表面上他是在回答问题，实际是他在观察你们二位的反应，李监狱长表情始终非常稳定，而周科长则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这不是真的笑，显示出当时你有些不耐烦。”

周智贤轻咳一声道：“不是要分析张延锋嘛，怎么把我也给带上了。”

姜酒解释道：“我说了他是在观察你们的反应，以应对下面要说的话，紧接着他说话过程中出现了五次眨眼，一次短暂的皱眉，说明他希望获得二位的认可，这个时候李监狱长脸上出现了下颚紧锁的表情，这像他传递出了明显不悦的信号，我想如果你露出赞许的目光，张延锋还是会有一番长篇大论的，他注意到了你的不悦于是及时止住了话头。”

这次分析把李孝冬也给带上了，他表面平静，心里却有些不太高兴，和周智贤一样，他不喜欢在讨论问题时把自己变成被研究对象。

视频快进到下一部分，姜酒接着说道：“下面是丁立军等人进来，张延锋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他的眼睛稍微眯起，眼角微微上扬，眼神平静而温和，额头没有皱纹，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牙齿间隔微小的微笑，颧骨部位没有紧绷的肌肉感，整个面部感觉轻盈、柔和、平静，因为他并不认识丁立军三人，确定自己没有和他们没有发生过矛盾，神态完全变得松起来，就连说话的语速也开始变慢，尤其是当丁立军说出不知道他的名字时，他脸上的微笑已经相当明显了。”

众人听着姜酒的分析，一边看向大屏幕，和对方所说的几乎一样，而很快丁立军的话语就让美好的氛围彻底结束。

姜酒将视频定格在了丁立军陷害他的一瞬间，继续解释道：“大家可以看到，张延锋的微笑随着消失，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张，眉毛上扬，这显示出他明显感到了不知所措，丁立军的叙述已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而愤怒神色想必大家都能看出来，值得注意的是当李监狱长喊他坐下时，他的拳头攥紧，好像还是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没有第一时间看向丁立军，而是又隐晦地扫了一眼李监狱长和周科长，随后眼睛往下沉，嘴角微微弯曲，这表示他已经放弃了打人的想法，之后才看向丁立军两个人对峙，这个过程也非常短暂，他似乎是失去了控制想上去打人了，但眼角的余光则是在看着周科长，动作也比较慢，能赶在周科长制止他之前停手。”

李孝冬皱起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装出来要打人的样子，其实压根儿没想打人，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酒轻声说道：“我只做分析不做判断，关于他的动机行为待会儿还是大家一起讨论吧。”

谢天辰开口说道：“下面开始说这个刘国栋吧。”

姜酒点点头，打开了刘国栋那段视频，开口说道：“他进入房间后一直站在原地，李监狱长喊了他几次都没有反应，眼睛低垂着，可以看出有快速眨眼的小动作，嘴角微微弯曲形成绷紧状态，我通常会将紧张情绪解释为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一个是主要是肢体表现，一个则是内心的紧张体现，很明显这位同志把紧张的情绪演的很到位，不过却忽略了一个小细节，他的双手出卖了他，一般而言人在紧张情绪的状态下会表现出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手掌颤抖，而他的手很稳，眼睛的动作过于多余，说明他的紧张其实是演出来的。”

陶渊不自觉地说道：“咳咳，我觉得这样很正常啊，我见到领导时和他差不多，明明不紧张，却还是作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很难控制的。”

方华脸上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嘿嘿笑道：“你怎么看都是那种不太聪明的样子，你这叫什么呀，这纯粹就是不自信表现，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和别人比呢。”

陶渊哦了一声，对着姜酒说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了，你接着讲。”

姜酒继续说道：“大家可以看到，当李监狱长要求他对犯人做出评价时，他做出了和张延锋类似的动作，快速隐晦地扫视了一眼李监狱长和周科长，同时眨眼的频率增加，进而看向其他方向，在他说出没有任何看法时，明显有一个抬眉的动作，头部轻微晃动，说明他对这个问题具有排斥情绪并感到了不耐烦，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掌开始了小动作，并且重复了几次，看似是讲话时的正常表现，实则说明他对李监狱长有不满情绪，当丁立军等人进来后，场面则完全失控，他冲上去了揍倒了丁立军，上前拉架的周科长也被他用力推开，这完全属于最真实的反应，组长、李监狱长我对两个人的分析结束了。”

谢天辰点点头，轻声说道：“姜酒的分析很好，现在大家说一说各自的看法吧。”

周智贤开口说道：“姜酒同志的分析确实无懈可击，可我觉得仅凭这些都没有办法找出内鬼是谁呀，两个人都有表演的成分在内，我们摸不准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尤其是张延锋他为什么要假装去打人呢，这个问题李监狱长刚才就提过了，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嘛，他生气是正常反应，换作是我的话我就直接冲上去打了。”

李孝冬伸手敲了敲桌子，不悦地说道：“周科长，你的说辞很不恰当，身为科长怎么能把打犯人随便说出口呢，你更应该做为一个表率吗，不要总把暴力言乱挂在嘴边，什么直接冲上去就打了，你以为自己是黑社会啊，什么话都敢说那是拍电影，总之我不希望在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语。”

被当众数落了一顿，即使周智贤气量大，心情也不免有些不美。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凡夫俗子，没有必要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打犯人的事情是明禁止的，可不代表不存在呀，他们都是一帮坏人不讲理的。

而且现在又是讨论问题，何必要上纲上线呢。

周智贤不敢顶撞他，更何况人家还占着一个理字，只好低下头道：“是我说错了，刚才的话我收回。”

陶渊紧接着开口道：“反正我觉得张延锋的嫌疑最大，心机太重了，如果他想在李监狱长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应该是一直都表现得很克制才对，他不想打又装出一副想打的样子，无非就是想让李监狱长相信他是真的生气了，没错内鬼就是他。”

“不对，按照你所说的情况，即使李监狱长相信他是真的生气了，似乎对这次考核评价也没有任何影响吧，反而会成为一个扣分项，他的表演是有些问题，但不能这样简单地下结论。”罗夏摇头说道。

陶渊说道：“咱们不就是为了看他们在面对陷害时的第一反应嘛，他没时间想那么多，或许才有了这个表演吧。”

罗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显然他的脑子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了，他心里所想的肯定比你预计的要多，最真实的反应应该和刘国栋一样直接上去打人了。”

谢天辰出声说道：“看来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张延锋身上，那么刘国栋呢，你们觉得他有问题吗？”

罗夏想了一下说道：“组长，我想刘国栋是内鬼的可能不大，他刚开始的表演是为了尽快结束令他感到不愉快的话题吧，最后打人则完全是他的真实反应。”

萧芸忽然说道：“真的未必就是好的，你们都觉得张延锋那段表演有问题，我却觉得和他的人设相符啊，有些话可能在这个场合里不便明说，李监狱长也未必爱听，特别是刚才李监狱长教训周科长的态度，这让大家选择性忽略了监狱里普遍存在的现象，如果我说出来李监狱长不会不高兴吧。”

李孝冬淡淡说道：“没关系，你尽管直说就是了，不必顾忌我的态度。”

“那好，谢谢您的宽容，我可不希望自己和周科长一样被你训斥一顿。”萧芸笑着说道，“监狱生活的压力大不大，这对犯人没什么影响，可是对于狱警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还要承担相应的责任，除去咱们的计划不谈，今天丁立军实际是对他进行挑衅，在日常中犯人挑衅狱警的也不是没有，不止是张延锋，任何一个狱警都可能存在打犯人的情况，只是这个打的方法不要较真，肯定不会伤害到犯人的身体，又能让犯人感觉到疼，为什么张延锋要故意说出他对犯人群体有偏见呢，这其实是在告诉你们他会去打犯人，那又为什么要表演出要打丁立军呢，他也是用潜台词告诉你他是个听话的好下属，你不让打他听进去了，用不着想得那么复杂，把问题说开了你们就会理解他的行为了。”

听萧芸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是李孝冬对周智贤表示了不满情绪后，他们潜意识里开始回避监狱打犯人现象的存在，尊重是相互的，李孝冬同意了这边的方案，他们也要尊重李孝冬的管理理念，然后就出现了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总不能说到点子上。

李孝冬沉默片刻后笑了起来，郑重起身对着周智贤说道：“刚才是我的情绪不对，忽略了此次会议的主次顺序，咱们重在讨论问题，你是无心之言，我却对你横加指责，这是我的疏忽，希望你能原谅。”

周智贤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赶忙起身说道：“监狱长，你的行事风格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我的说辞确实有不当之处，你批评得对啊。”

李孝冬轻声说道：“一码归一码，人无完人啊，我到时候如果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希望你能即使指正出来，论职属咱们是上下级，论关系咱们可以是师生朋友，三人行必有我师，萧芸这方面做得就不错，及时地指正了我的错误，我不是宋毅然这一类的人，不怕被人批评。”

周智贤轻咳一声道：“监狱长，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