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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成王败寇,甘承其罚,的确,在那日……她认输的那一刻全部都做到了。

在往后他开启大夏王朝盛世的三十年里,直到他以凡人身躯死去的那弥留之时,从来没有一个南戎鬼魂有惊扰过他的梦,包括她,一切干净的就像是那些杀戮那些过往都不曾存在过一样,仿佛他们只是漫漫历史长河中那些王朝兴盛更迭中的一场具有一定影响地位继而不能轻易抹去的见证,寥寥几笔史提字撰写的刚好,便就那么简单而又孤寂的被藏在了纸筏水墨之上,轻轻翻开只有后来者短暂的一瞥一评一笑。

曳岚说: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人世无常,不可强求,这是自然规律。

可当初之时,分明她也曾说过,若无前世相欠,下一世便不会再见。

可谁人能知其下一句,竟是若不相见,因缘已尽……终究是好一个因果不空,报应自有。

而他……不能否定的是站在曳岚的位置,她的所有决定只是出自于一个母亲,而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更直观的错。

可是对于他呢?

她是他直到现在都不能抹去的那个最重要的人也是占据了他亲人朋友位置的人,可是她却三言两语便让他永远的都失去了与她见面的缘分,只剩下前世的愧疚,再没有来生能够偿还的身份,或者来说,他们已经没有来世,而所谓这一世那短暂数日的重逢,不过是最初筹谋为此相见而开始的终结!

夏衍深深吐呐了一口冷气,心悸暂缓,他倏然睁开眼睛,许是用力太大,致使一半被血块粘结在一起的脆弱睫毛被生生扯断两截,继而两只眼睑看着像是被活活扒光毛充血的动物皮肉。

他目光森如幽冷的刀光,一寸一寸逼向近在咫尺的贺槿身上,对上他依旧凝视的神情,混浊的眼色渐入深渊,终于开口,音色沙哑的像是冬日里被冻风撕扯的枝叶咔哒作响,似问语又像肯定,“你一直都在看着这一切吗!”

那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原由,要如此插手他与貊庠之间的恩怨,以至于强囚她于此处百般折磨,是因为他要找出将别吗?还是三界传言为真,他是天帝之私子,所以在通过他报复他的师傅司宜先水神和她的天帝丈夫,如此,他与神界这么多年的敌意便也说的通了!

贺槿一怔,眸色闪过一抹诧异和奇怪,可随即便就清明,像是知晓他在问什么一样,诚实的回答道:“是,从水神殿下在凡世的每一刻起,本尊都在一旁,说实话,那比起看戏会更好看一些,例如说令人观感起来就很不错!”

竟是自己,贺槿报复的人果真是他,那么将别与貊庠算是不幸中被连带了吗!

“那我这水神到底何故会需冥王如此费心的跟随呢?”

“呵呵,依照水神殿下的能力与智慧,当毫不逊色于天帝,为何此刻会这般问,属实令人失望!”

“不过殿下不想深究这其中真正的原由,本尊不讲便是,总有一日会有人告诉你,当然相信这一日会很快到来。只是本尊很遗憾的是这一次可从头到脚都未曾有真正干涉和操控过水神殿下在凡世的一点一滴,巫神,檀溪帝姬都可作证……不,此刻拥有夏稀记忆的殿下也该清楚才是!”

“当然了,不止是她们保护殿下太好的缘故,还有天上一众神仙们都在看着,毕竟那一世影响人族命运太多,若是稍有差池便会影响神界。毕竟那些受天庭封禅的神仙们离不开凡人的香火供奉,一旦动乱起,香火断,他们便要下界拯救黎民与水火巩固地位,那是使命的必然也是为神的职责。”

“可是有利便也有弊处,不是任何为此下界的神仙都是好神仙,他们往往庇佑坏人也守护好人,只因以天人托生的凡人势必不平凡,而这样的不平凡必之要有所考验与磨难,才能承担起责任和天命,并不是一路顺风顺水……像是国之大家又小到市井小民,有忠君爱国之人,便有奸佞罔臣,有淡如寡水一般的慵人亦有不甘平庸的王者……唉,算了,他们之间所存在的联系委实说来话长,并不是一句话就可酌清。”

“现在,令本尊好奇的只有一个,想要亲耳听到答案的也仅仅只有一个,殿下当年到底是拥有如何的勇气,才会相信,前世未尽的缘,就应该在下一世遇见,前世欠下的情,就要在来生穷尽一切去还呢!”

“殿下可是忘记了,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推于别人,并将其一族斩杀在她面前,不……最后亲手杀了她的人也是你!”

……是。

从他们未雨绸缪的刻意相遇,再到势均力敌的你死我活,然后彻底终结的那刻起所有人都说他们已经无缘,可是那时的他仍固执己见的认为,既然无缘那便再重新造出缘不就好吗,不是都说,今生的相遇,是前世的债与欠,而来世当有怨得偿,有仇得报的!

所以,哪怕他们之间会只剩下恶与孽的缘分,但只求在来世能够再见一面,因为那是身为凡人的夏稀,唯一能够踏在她与百万南戎部族尸骨之上存活下去的信念了,在那些漫长而又冰冷的日子里,他抬头仰望着光明而璀璨的穹苍,而脚下踏着的是万万枯骨与亡魂,只是在等着那一日的到来,在那一刻把所有欠她的东西都一一还尽,可是如今,他却再也没有能够向她靠近的可能了。

半天不见夏衍回答,贺槿难免有些无趣,当然也是问题并不那么重要到非要得到那个答案,他纯属只是奇怪作祟罢了。

毕竟千年之间,像他那样不世而出的人间帝者,虽不比水神夏衍,但也完全不应该那么蠢到会受人摆布。

所以,他早该断定他为什么会那样做,压根儿不需要他在此唾唾逼人再去质问答案的,因为他已经给了他答案不是吗?

那只是身为大夏王朝帝者的夏稀选择了他的国与家,而那里却并不能容纳下一个赵貊庠,又何况区区南戎异族呢?

呵呵,这才是那所谓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

而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他有比这些更能令他想知道的事情需要去做。

转身的那刻,贺槿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的扫向夏衍那穿过腕骨而过的锁链,迟疑着抬起了脚踏着的沉重链条,不知怎么的,此刻心情大好的并未再做报复,可好不巧却对上他笔直射来的视线,只见他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冥王同天帝是有仇,还是三界传言为真,天帝是你亲父!”

他的语气很淡,有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无关紧要且又无足轻重的事情。

贺槿将要迈出的脚步一顿,重重的又踏回了那锁链之上,巨大的拉扯力度以至于被牵动着的一头发出了尖锐的那种刀具磨过骨头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某人紧咬牙齿的闷哼声儿。

贺槿颇有些好笑的反问道:“水神殿下,是与不是,你又当如何呢?”

果然如此,本不该再确定的。

“不当如何!”夏衍一字一顿,似从牙齿间挤出的声音,可却异常平静,对比他腕骨正在遭受的酷刑,可见他的忍痛力该是及强。

贺槿勾唇,扬起一道欣赏的笑,然而短暂的却一闪即逝。

顿失了兴趣的他将脚下的锁链踢开,背对着夏衍言辞犀利的道:“好一个不当如何,那殿下却何故要懒在此处不走呢,是暗入敌腹伺机而动还是准备釜底抽薪灭杀本尊这冥界呢?”

夏衍心内动荡起,却仍面不改色的道:“未曾要懒在此处,不过成王败寇罢了,怎的冥王是不敢动手杀掉一介区区的神界水神么!”

贺槿挑眉,莞尔一笑,那俊逸精致的面庞一瞬若菊耀熠,“水神殿下尽管放心,整个神界将会于你一起葬与此处!”

“但是赵貊庠,一定会除外,她与本尊的命现在可是连在一起,共生共死,殿下若真有本事与本尊同归于尽的话,那么便再杀她一次的好!”

“同她有死生结的那人是风与浓!”夏衍出言揭露,心中却已隐隐不安起来,妖族的死生结,不止风与浓会结。

“难道本尊就不会解么?”贺槿抬脚离开,漆黑色的背影逐渐拉长在焰火滚动的无间烈狱,轻飘飘留下一句,“水神殿下将永远不会知晓,本尊到底用了何法才与她生死紧系,所以,夏衍你要永远堕落在此处不要挣扎的好,也不要妄想可以算计到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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