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魅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才等来了，面色灰败的戈疍。

“九魅，我该怎么办？”他失魂落魄道。

“出什么事儿了？”九魅道。

“我顺着魔气追踪，查到了我的同族。

据他说，凡人界和魔域之间的界碑有所松动，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隙，低阶魔族可以通过裂隙潜入凡人界。

魔域高层便派了一批低阶魔族细作潜入凡人界，为的是引发凡人界的战争，制造出更多的死气和怨气，这两种气息，能够滋养魔气，培养出更多的魔族。

他们打算在凡人界悄悄培养出一大批魔族战士，然后一举统一六界，大战迟早会爆发。”戈疍道。

那个魔族细作之所以会选择穆世子动手，是想造成鞑靼派人刺杀的假象，使刚刚和谈成功的两国关系破裂，再次开战。

那细作看到了戈疍身上的特殊标志，认出了他是魔域曾经的大英雄——三太子夔赫之子，这才会一五一十把上头的计划告诉他的。

戈疍那时候还小，并没有亲身参与当年的仙魔大战，他是在某次进入一个仙府秘境历练时，恰好遇到了天界另一位战神冀光，不慎被俘的。

因为戈疍的体质特殊，只要有一块碎片存在，就能够复活，所以冀光只能想办法封印他。

刚巧那时遇到了要封印九魅的刑苍，他便拜托刑苍帮忙，将戈疍给封印了。

刑苍便想到了用诛邪阵法，将这两个刺头儿一起封印，用他们自身的力量，成为阵法的补给养料，彼此互为牵制。

戈疍确实心中有恨，但那恨意只是针对天界的，自从他解开了封印，在凡人界游荡了一段时间后，他觉得这些凡人聪明、睿智又豁达，明明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却能把日子过得和和乐乐。

他喜欢看凡人界的喧闹，这里比起魔域的到处阴森荒芜，舒心了何止百倍？

想到一旦大战爆发，所有的美景美食与欢闹都将不复存在，他就觉得胸口发闷。

就算魔域真的一统六界，眼前的舒适与欢闹也会被魔族的冷血嗜杀所取代，这样的一统，又有何意义呢？

既然十几万年大家都相安无事地过来了，为什么非要打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最终结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一旦魔族败了，怕是会被再次驱逐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无论怎么想，魔族的贫民也不会生活得更好，这样的战争，也只是为了满足少数高层对权利的欲望罢了。

可他毕竟是魔族，而且身上还流淌着皇族的血脉，要让他背叛魔族，他也很难做到。

“九魅，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远离这场战争吧。要么我跟你去南域，那里现在是万里冰封，不会有人对那里感兴趣。”戈疍沉默良久后道。

“抱歉，我不能跟你离开。就算我们离开了这里，可是大战一旦爆发，六界便不会再有安宁之地。

我不想看到整个世界都充斥着魔气，那对于我们妖族来说，同样是灭顶之灾。

我说过，我们的身份不同，终有一天或许会站到不同的阵营，你今天肯告诉我这些，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他日战场相见，我会饶你一次不死。”九魅道。

“九魅，不，不，我们一起做了十万年的狱友，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世上任何人都要长！

我们魔族自出生那天起，就被教会靠拳头说话，弱肉强食是我们的生存法则。

我父亲出征前曾跟我说过，魔族可以凶狠残暴，杀伐果断，唯独不能有脆弱的感情。

可我受了你这个妖族十万年的熏陶，又在脆弱的凡人界行走了这段日子，我发现我已经不是个纯粹的魔族了。

我不想看到妻离子散、血流成河，我只想大家都能各过各的日子，远离战争。

可我拥有魔族的身体，被魔族孕育抚养长大，不能成为他们的敌人，更不能对他们刀兵相向。

但我也不会对你举刀，我会去南域等着你归来，一年、十年……大不了再等十万年。”戈疍说罢，身体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了九魅眼前。

九魅的眼眶忽然间湿润了，曾经以为她对这个狱友根本不在意，可为什么他离开后，她的心里会酸酸的？

这一刻她想起了正在历情劫的刑苍，他是天界上仙，注定了要经历各种劫难，体会到七情六欲、困苦磨难后，才能得证仙位。

可她一个妖族，除了每次修为提升一个大阶，会迎来天雷劫外，并没有其他各种劫难。

就比如她，对男欢女爱啥的，唯一的理解就是滚草垛，看对方顺眼了，就滚一滚，看不顺眼了，一脚踹得远远的，从此不复相见。

严格来说，她也是不懂得七情六欲的。

最难过的那一次，就是她的妹妹红杳自爆那天，从不流泪的她，眼泪把她的一身狐狸毛都打湿了一半。

现在，戈疍走了，她再一次感觉到了难过，一个陪着她一起被封印了十万年的人，哪怕不是同族，按凡人的话来说，他也算得上是她的老朋友了。

九魅神情低落地回到了临时住所，霜球立刻端来一盘子水灵灵的葡萄：“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这是杜三小姐打发人送来的，说是从西域那边进贡来的，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运过来，金贵得很呢。”

九魅知道自己一个妖族，完全可以避开凡人界的这场灾难，可是杜玥瑶现在是个凡人，就算她可以带走她，但她还有个凡人父亲，她的父亲还有更多的亲族朋友。

这里是他们的家，就像南域是她的家一样，当年为了南域她战斗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选择逃离，现在他们肯定也一样。

思及此，她再次循着穆曜寒的气息找到了他。

此刻的穆曜寒已经到了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一处驿站，身上的伤已经被医馆的人再次处理过了。

那老大夫还不停地絮叨，说给他处理伤口的人啥都不懂，连野草都混在了药草中乱用，他能够活下来，全靠身体底子好。

可穆曜寒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当时伤得有多重，如果不是那位采药的姑娘帮忙，他肯定撑不到活着到达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