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式一点头道:“卑职有个小小的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张延龄笑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
陈式一道:“侯爷花这么大的精力财力造火器,是为了什么?卑职的意思是,这种事当朝廷出力才是,侯爷私造这些东西,可是背负巨大风险的。吃力不讨好啊。”
张延龄哈哈笑道:“陈千户的意思是,我胆大包天,意图不轨是么?是不是怕我要造反?”
陈式一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有些不明白罢了。”
张延龄点点头道:“陈千户,我必须告诉你,火器是最凶悍的兵器,是未来的潮流,只是目前得不到重视罢了。而得不到重视的原因,便是火器的威力不足,造价昂贵,所以朝廷并不热衷。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火器的兴趣。你们也都知道了,上次遇袭,我若没有携带火铳,凭我的武功,早就被他们杀了。不仅是我,上一次我可是全家出动,妻妾仆役数十人都跟着我的,岂不是要被人灭了门了?上次的事情,可算侥幸。这也提醒了我一件事,绝不可掉以轻心。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发生。沈良这种人都敢丧心病狂的打我的注意,谁敢担保以后会不会有别人想要对我不利?”
陈式一和张隐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张延龄继续道:“二位也都是经历丰富老于世故之人,我想,你们也应该看清楚了一些事情。这个世界可不是风光霁月清平盛世,人间正道是沧桑,风花雪月只是点缀。更多的时候我们都不得不在这沧桑世间努力求存。我张延龄不才,但却也不是软蛋。我可不想成为他人随意宰割的羔羊,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不仅是我自己,我也不能让自己和身边的家人遭受他人的迫害和鱼肉。我希望他们在我的保护之下好好的活着,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是他们遭遇不幸,我也要有为他们报仇雪恨,血债血偿的能力。所以有些事便不得不去做。”
陈式一和张隐心有戚戚。这两人一个有丧妻之痛,一个曾经被人以全家性命相要挟。他们也都和张延龄一样希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所以张延龄的话对他们很有共鸣。
“提升实力之途无非是获得权力和武力。权力不易得,但武力却是可以自己提升的。最快的办法便是配备最好的武器和装备。火器便是我认为最快的手段。当然,我做的这些都是以备不时之需,咱们也不是拿来去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完全是自保而已。弱肉强食之世,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二位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张延龄笑道。
陈式一点头沉声道:“侯爷所言字字珠玑,正是要这么干才是。我明白侯爷的用心了。”
张延龄微笑道:“明白就好。造出强大火器来,也是优先装备咱们信得过的兄弟。是咱们私人的装备,跟朝廷可没干系。当然了,这件事还得尽量保密才好。我可不想被人揪住小辫子,拿这件事来找我麻烦。”
张隐点头道:“侯爷,我有个提议。这里需要派驻人手。一方面保护这里,另一方面也防止消息走漏,有人跑来探听底细,取得证据。保密保卫之事需要加强。”
陈式一也道:“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卑职认为,这件事交给亲卫队。亲卫队的兄弟都很可靠。不如这样,请赵总旗率三十名兄弟常驻于此,侯爷觉得如何?”
张延龄微微点头道:“这倒是个很好的建议。我本来是打算招募人手,以护院方式来守卫这里的。是了,何不直接派靠得住的锦衣卫兄弟常驻于此。岂非效果更好。元成大哥,你可愿意带人常驻于此?”
坐在一旁的赵元成闻言起身道:“当然愿意,我自小在西山庄园长大,这一带地形人事都熟悉的很,我可在庄园外围设立观察哨,在各道口派人巡视,确保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张延龄点头道:“很好。那便这么办。挑选三十名兄弟在此驻扎。别人问及,便说我南镇抚司主动肩负巡视西山官道之责,抽调人力巡查。量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我在西山遇袭,心有耿耿,派人来巡视此处也是情理之中。”
“好,就这么办。”张隐等人纷纷点头赞同。
张延龄又道:“这样的话,我看来还可以将这里再进行一些改造。比如紧要位置建造些箭塔什么的。最好修几座敌楼,挖一些壕沟暗堡什么的。”
身旁几人齐齐傻眼。侯爷这是要把此处建成一座真正的寨堡了。
几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天近晌午。徐幼棠命人前来禀报说即将要添加白土,请侯爷是否要去瞧一瞧。添加白土是最为关键的环节,正是冶炼精钢的关键步骤,张延龄怎会错过,于是立刻出棚前往观看。
徐幼棠已经命人将筛细的白土分为三份,灌入陶制鼓风器内做好了准备。炉中铁水火候已到,徐幼棠一声令下,三处火门洞开,里边白色的已经呈粘稠状的铁水翻涌着像是一锅稠粥一般咕咚咕咚的冒泡。
工匠们迅速将陶制圆筒口伸入火门,摇动风扇,将白土尽数鼓动喷洒入内。但听的炉内噼里啪啦的爆炸轰鸣之声甚是巨大,吓得众人面色惊惧。就连孙万厚和李大根这样经验丰富的冶炼工匠都面色剧变。
冶炼途中开火门注入奇怪的物料的操作他们也是从未见过。只知道这是徐幼棠说的冶炼精钢的添加之物,但没想到会这么危险。
徐幼棠心中也很慌乱,她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爹爹的笔记中也没描述具体的声音和效果。但她知道,此刻所有人都指望着她,她不能慌乱。于是下令继续灌注白土。
三两白土全部灌入炉内,关上火门之后里边依旧发出轰鸣爆裂之声。但好在不久后便归于平静,没有产生毁灭性的后果。所有人才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