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跛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出了半天神。回过头,才发现怪人不知何时也已醒了,将那柄掉在地上的刀也背在了背上。而且已走到神镖岱阴刚才坐过的桌子前,拿起了武显阳刚才留在桌上的那封信。 李跛子笑着说:“今天你真不该喝醉的,错过了许多场好戏。” 那怪人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好戏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好戏也许还在后头,只怕我想不看都不得行。” 李跛子皱了皱眉。他觉得今天每人说话都好像有点阴阳怪气,好像每个人都生了病似的。 那怪人已抽出了信,只看了两眼。 李跛子说:“听说那些人全都是为了这封而来的。” 那怪人点了点头。 李跛子笑着说:“他们还说这信中提到件事,也不知是什么事?”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又说:“还说为这件事会自相残杀,好像这信中提到的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一样。” 他擦着桌子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怪人的身边,就想伸头去偷看怪人手中的信。 只见那怪人正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地遥望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目中虽也没有醉意,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之意。 李跛子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就看到了高墙内小楼上的那一点孤灯。在浓雾中看来,这一孤灯仿佛更遥远了······ 李跛子说:“你想不想喝酒,今晚我请您?” 怪人这才回过头来盯着李跛子。 李跛子忍不住问:“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怪人却将信递给了他,那眼神分明在说:“念给我听。” 李跛子眨了眨眼,说:“你不识字?” 那怪人点了点头。 李跛子慢慢地伸手接过武显阳留下来的那封信。 他将信纸摊平,只见上面写着:腊月初一,青竹刀所藏的秘密会在梅园小楼中现世,望阁下勿失良机。 就只有这短短的三句话,下面也没有署名,但信上说得越少,反而越能引起别人相信。 写信的这人,看来很懂得人的心理。 李跛子念完,也皱起了眉,面上也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 他知道梅园小楼就是他小店对面那巨大的宅院中的一座小楼。但却更想不到那怪人会和这梅园小楼有关系。 李跛子忍不住喃喃地说:“原来那一家人说的是真的,那地狱魔王却糊里糊涂的就上了别人的当,真不该离开她,真不该······” 怪人盯着小楼上的灯光,仿佛没有听见李跛子在对他说话一般。 李跛子也盯着小楼上的灯光,还在说:“地狱魔王没在她身边,看来这李姑娘一定会凶多吉少······” 三更早已过了。 李跛子再回目时,那怪人已不见了。 三更半夜的,他会跑到哪里去? 李跛子皱了皱眉,走了出去。 外面很冷。 却早已不见那怪人半点影子。 李跛子望着那小楼上的孤灯,脸上闪过一丝目的已达到的笑容。 这李跛子是谁? 为什么会闪过那样的笑容? 他到底达到了什么目的? 夜雾凄迷,树叶凋零。荷塘内积了厚厚一层冰,小路上积雪没径。昔日花红柳绿、梅香花艳的庭院,如今竟充满了森森阴气。 小桥的尽头,有两座小楼,正是梅园。 昔日这楼中关押过一位武林豪杰,江湖中第一位狗人。 漫漫长夜已将过去,浓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只见他头戴竹笠,身背大刀,一身衣裳也不怎么体面,看来是那么落魄、凄凉。但他的行动看来却仍然是那么迅速,目光也亮得像是黑暗里的明珠。 他走过小桥,看到挂着积雪的梅枝,他不禁驻足发了会呆。 然后他的人突然如燕子般飞起! 小楼上的窗子是关着的。 窗棂上已有裂缝。从这裂缝中望进去,就可以看到那孤零寂寞的人,正面对着孤灯,在看着。 她的脸色苍白,美丽的眼睛中也已没有了往日的欢乐。 她脸上全没有表情,看来是那么冷漠。似乎早已淡漠了人间的快乐,也已淡漠了人间的哀愁。 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行行的看着,让青春在字里行间流走。 时光可以抚平一切,但心灵上的创伤却是永远也抚平不掉的。 她将灯火挑得更亮了些。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衣袂声。 她脸色立刻变了。 她整个人似乎已如木头人,呆呆地坐在那里,痴痴地望着那窗子。眼中似乎带着些欣喜,又似乎带着些哀愁。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口,用一只正在颤抖的手,慢慢地推开窗户,颤声说:“是你吗?” 四下哪有什么人影。 她目光茫然四下搜索着,凄然说:“我知道你回来了,你既然回来了,为可不出来与我相见呢?” 没有人声,也没有回应。 她长长叹了口气,黯然说;“你不愿和我相见,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还没有消除对我的误会······” 她声音越来越轻,又呆呆的立了良久,才缓缓关起窗子。 大地似已完全被黑暗所吞没。 但黑暗终会过去的,东方终于现出了一线曙光。小楼前的梅花树后,渐渐现出了一个人影。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的竹笠、衣服,有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他目光始终望着那小楼上的窗户,仿佛从未移开过一下。他看来是那么孤独、寂寞、疲倦。 他正是昨夜那宛如幽灵般在雾中出现的人,也正是那在李跛子小店中离开的怪人!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却在说:“看来的确有人在离间,我不会上他的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离开你,我会留下来保护你的,直到这个人现身。” 一线朝霞划破了晨雾,天色更亮了。 这人缓缓转身。 然后,他缓缓走到那门房小屋前。 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