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在辽东连连战胜,打的满清鞑子满地找牙,甚至连京城都被攻破,皇帝和太后都被俘虏的时候,李自成在关内也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在江川的捷报送往京城的时候,李自成的大顺军南路已经攻破了济南城,此时又渡过黄河,向河间府进发了。
而他的西路军也已经攻克了山西重镇太原,现在正在厉兵秣马向着真定府进发。
现在李自成大顺军所到之处,当地的明军全部都是节节败退。有些有种一点的是一触即溃,没种一点的根本就是望风而逃,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
因此大顺军一路上收容俘虏的时间远远大于他们攻克城池的时间。很多时候往往大顺军乌泱泱那一片人头往城下这么一站,都不用打,一会城头上就竖起了白旗。
与其说这些城池是攻克的,还不如说是被吓克的。
在京城的大明小皇帝不断的调兵遣将,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随着大片地盘的沦陷,大明能调的兵已经没多少了,能遣的将也没有几个了。皇帝的诏圣旨是不断的往外发,可是大多数都是没啥效果的。
往往诏还没到,目的地就已经成了大顺军的地盘了。或者是诏刚到,要调的兵和要遣的将就投降了大顺军。
因此皇帝急的在京城跳脚,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让兵部尚对着全国地图来看看还有哪些地方的还有兵将来得及调动的。
一开始还行,发调兵诏的时间还算跟城池沦陷的速度齐平。可是越到后来,城池沦陷的速度远远大于朝堂合计的时间,最后导致了朝廷发现已经基本无兵可调了。
而且就算有兵可掉,朝廷也出不起调兵的粮饷了。和兵部尚一样,管钱粮的户部尚也是每天愁的头发大把的掉,每天进攻廷议的时候一听皇帝问起朝廷家底,他就默不作声的薅自己胡子。
本来闻名朝廷的三尺美髯现在都被他薅的跟参差不齐跟被兔子啃过一样了。
皇帝姬思远也是愁的一匹,每天除了着急内阁和六部尚商议之外就没有了其他主意。
年纪轻轻的才二十多岁,这几个月以来,愁的两鬓都有了不少白头发,看着跟三四十岁一样沧桑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袁崇焕,想起了那个被他下令千刀万剐的整整割了三天才死的袁崇焕。
他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杀袁崇焕。或者说不该这么早的杀袁崇焕,为什么不让他戴罪立功呢?
皇帝年轻,还没学会什么帝王心术,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几个老谋深算的大臣都瞧出来了皇帝的不对劲,但是没人敢说。
当了几十年官的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成了人精,没人会主动去触那个霉头的。大家一想起当日袁崇焕惨死的情景,一个个都是后背脊梁骨直冒凉气,都对这个小皇帝的心狠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到了最后,皇帝召集的廷议就变成了皇帝在上面发牢骚,骂娘,下面的大臣们一个个都一副老僧入定洗耳恭听但就是不说话的情景。
你让大家说什么啊,在很多人心中已经对大明判了死刑。只是奈何这话不敢说,生怕稍微露出点苗头就会步了袁崇焕的后尘。但是皇帝又要问,没有主意的各位大臣只能装聋作哑。
皇帝一番怒,就立刻集体下跪,一副臣惶恐臣该死的模样,搞得皇帝也是一肚子邪火,但是却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把这些人也给推出去杀了啊,那到时候就算想骂人也找不到个对象了。
眼瞅着李自成大顺军两路夹击,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皇帝发怒骂娘的次数也呈直线上升。
这一日,廷议,看完内阁送来的军情急递,全部都是坏消息,都是某地某城又陷落贼首的消息。
皇帝扫了一眼,都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愤怒的扔了一地,乾清宫东暖阁铺满名贵的波斯地毯的地面散落的全部都是奏章。
皇帝愤怒的声音在乾清宫内外咆哮着:“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我大明堂堂两京十三省。竟然无一个可调之兵,竟然无一个可用之将!朝廷养的就算是一群猪,一群羊,也不至于如此窝囊无能?满朝武,各个道貌岸然,竟然无一人可以为朕分忧,简直该杀,各个该杀……”
“你们一个个心里想的是什么,朕看的一清二楚。你们一个个嘴上说着忠君爱国,天天高呼万岁,可是你们心里都想着让李逆早日攻破京城,攻破朕的皇城。你们大不了可以脱掉这身官袍,转身投靠李逆,到时候还是高官显爵。可朕呢?哼,你们都要朕当这个亡国之君?好嘛,朕今天告诉你们,就是朕要当这个亡国之君,朕临死之前也要拉着你们给朕陪葬,给大明江山陪葬的!”
“你们敢把自己的心肝肠肺都掏出来晾一晾,看一看吗,看看有没有变黑,看看心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大明皇帝,还有没有这座大明江山?你们敢吗?
都不说话?朕知道你们不敢,因为你们的心肝肠肺都已经烂透了,黑透了!
朕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要朕做亡国之君,朕就要你们做亡国之臣,朕说到做到……”
皇帝姬思远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激动都变得有些尖利失了声调,整个东暖阁跪了一地的人,一个个都是五体投地,低垂着头,没有一个人说话。
气氛压抑沉默到了极点。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去触怒盛怒之中的皇帝。
虽然皇帝这个时候已经看起来有点石乐志的感觉,说出来的话不像是一个皇帝该说的,反倒是一个打算跟人赌命的无赖混混说的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东暖阁中摆放的西洋自鸣钟的指针一点一点的咔咔的往前走动着,终于到了一个整点的位置。
按照西洋的算法,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下面这些大臣们被皇帝从午饭后叫来一直骂到现在,一个个早都饥肠辘辘了,很多人年老体衰都快撑不住了,跪在地上的手脚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去说话,甚至一丁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当当当……”西洋钟响了,一连响了九次。
钟声把皇帝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个时候皇帝也骂累了,缓缓的走到御榻前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靠在软垫上一言不发。
下面跪着的一众大臣这个时候也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不敢妄动。
这个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了一声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的声音:“皇上,辽东大捷,辽东大捷……”
随着一连串的声音,一个穿着绯红色大太监服侍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东暖阁之中,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锦盒,上面还放着一封奏表。
众人都被这个人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都齐齐扭头看去,就连皇帝都不例外。
这个人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