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结界内升起紧张的气氛，比外面昏乱的世界好不到哪里去。

“鬼侍”轻灵地笑出了声，将眼前的折扇别开。如同变戏法般，假鬼侍轻轻一扯，便将已昏迷的真鬼侍从她身体里推出去。

灰烬像黑蝴蝶般盘旋在周遭，又纷纷扬扬向地面飞去，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二人分离那瞬，假鬼侍容貌也发生变化，恢复了自己本容。远程施法，当然要借助他人的身体，亲临现场感受感受氛围。这次先找鬼侍的，下次……用司步凡的身体如何？

赵平鸠似笑非笑，抬手一把抓住结界，将其揉成一团，又随意地向空中一挥。动作轻盈，力量无穷。

只听轰然一声，步凡下意识皱起眉头，待她睁开眼时，才发觉四周大亮，暖风轻拂，地毯轻柔，鎏金殿内平静如往常。

“司巫师你都不知道，这十日内我是怎么度过的。”

赵平鸠边说边叹气，千年一遇的，她没有坐在自己的水晶椅子上，而是在步凡身边，随意地将指尖上的光线还回仙鹤飞月灯上。

赵平鸠抽出了两道光线，借给程卿云。由他负责，将司步凡从暗狱中接出来。

他在凡间待了四年，法力直线下滑，那日回到鬼间，更是一身的虚累之样，他只道是被阳气侵扰所致，但赵平鸠觉得，更像是法力被借走了。

但不管什么原因，他法力不济是事实，此时鬼界不太平，若遇到众鬼袭击，她可送一助力。

光线已经回归，那他……

“司巫师不用担心，你们俩的事，一会再说。”赵平鸠俏皮地“嗯”了一声：这十日程青师倒没让她失望，确保司步凡不会有事后，他便专心对抗鬼界混乱，一边平乱，一边找问题所在。

“啧啧啧，为了救司步凡，你这没日没夜出力，真是感人呐，”彼时赵平鸠望着他血迹斑驳的白衣，打起趣来，“日后她若看到，以为是我伤的，那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清者自清，殿下不必担心。鬼间是臣的家，家中有难，臣自当出力，并不是一味的为司少主。况且司少主那样的人，殿下自有分寸，臣插不上嘴，说不上话。”

对对对，插不上嘴，说不上话，但是日日做饭。程卿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那点心思，是藏不住的。论情感，赵平鸠可是专业大师，只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所想。

“我也不卖关子了。”听到程卿云暂且无事，步凡点点头，缓下心来，“殿下既选择让我出狱，自然是有原因的。对于鬼间的混乱，我愿意理解，希望殿下早日解决。

但司步凡作为一介凡人，来此只是为了，救孩子。”

我就是想从生死簿上救一个人，一个不该死的人。

“容我这个凡人插一句嘴，鬼间混乱，是因为一些鬼失去了意识。但这究竟是‘失去’了意识，还是‘根本没有’意识呢？殿下是否考虑过这一点？”

“嗯。你说‘养魂木’时，我便考虑过此。”

养魂木，三界神木，千里难遇，传说将人的魂魄寄于其中，可保人神识不散。这些树木没有固定形态，且与一般树木无异，很难被发觉。

步凡笑着点头，却没有说话。赵平鸠语毕后，也未再说下去。这绿衣红衣两位女子对视，二人皆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彼此。

“只要你找到方法，我便会救司屏。”赵平鸠先败下阵来，用一个孩童性命换鬼间安宁之法，这是个可以接受的交易。

“但是，司巫师要考虑清楚。若是忙到最后，问题还没有解决……不仅司屏救不出来，你们家族的信誉地位也会受到影响。”

受影响就受影响吧，反正已经跌到不能再跌了。现在世界上最在乎司家地位的人，是外人。司步凡忙低下头，掩住自己弯起的嘴角。

明明是很紧张的形势，她却有些想笑。小时候，家族在讨论某些事情时，她便躲在角落里偷听，待众人沉默思索之际，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说不出什么理由，她笑点就是很奇怪。每到这时，大家神情皆是一紧，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那时候外祖父外祖母还在，他们挥舞着符纸，一幅见了鬼的模样。待小步凡被娘亲发现，呲着牙忙说耳朵被揪得疼时，众人一脸无可奈何。

奇奇怪怪的孩子。

怪不得那时候大家不喜欢她，如今想来，是有一点原因的。可不管旁人喜不喜欢，步凡自我感觉开心就好。十五六年过去了，她还会咯咯地乐怀一笑。

但说她奇奇怪怪的“大家”，基本都不在了。

“前些日子我在为全城人组梦时，发现一些树木“冥顽不灵”，难以唤醒。如今想来，这些许是独特的树木——养魂木。”

赵平鸠挑眉，看着面色又变正经的女子，暗叹她巫术大全背得不错，是个努力的孩子。

“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无辜枉死的三万魂灵被寄居在养魂木里，生活在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