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和侗族人虽然各有生存领地,但平素里就像欢喜冤家一般,安稳时候打打闹闹,摩擦不断,但遭遇外敌之时却又能够情同手足同仇敌忾,这也是南方诸多民族生存的共象。
岳州军乃朝廷的镇军,与各个少数民族素来就有着积怨,对这些异族人也压迫得很重,偏偏苗侗各族由是自由自在的火爆性子,不甘受压迫,所以双方经常发生一些龃龉。
眼下事情已经闹大,侗家人气愤于岳州指挥糟蹋良家妇女,而且还是土司的女儿,更是让整个侗家人蒙羞,甚至于让所有民族的人都蒙羞!
而岳州军非但没有息事宁人,主动安抚,反而因为岳州指挥赵高义的死而迁怒于各族,借机发难,不肯罢休,双方似乎已经很难和解。
苗家人和土家族人若袖手旁观,往后岳州军欺压到他们的头上,又有谁站在他们的身边?
所以鹿老爷子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侗家土司,却也引来了岳州军的报复!
事情过程很清楚,赵高义强奸民女,本来就是有错在先,可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侗家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岳州军前来拿人,也无可厚非。
但这里头也不是没办法做章,首先这是军事冲突没有错,但即便侗家人暗杀了岳州指挥赵高义,也属于刑事案件,应当交由巴陵地方来调查审判,而不是擅自动用军队来强迫拿人!
在这一点上,岳州军是非常理亏的,只要找出杀死赵高义的真正凶手,这场危机也就化解了。
当然了,也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刻意制造动乱,赵高义的死只不过是个幌子。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需要进一步的查证,杨璟也只是初步有这么一个猜测罢了。
听完鹿老爷子的陈述之后,杨璟便提出要见一见侗家土司,鹿老爷子便让人把土司给请了出来。
这土司长得矮瘦,说得不好听,倒有些像个掉毛的老猴王,一身黑衣,头上盘着黑巾,上头插着一根长长的锦雉,腰间挎着一柄生铁刀。
毕竟是长辈,杨璟当即站起来给土司行礼道:“后生仔给土司请礼了!”
那土司一脸的苦闷,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可恶的汉人,受不惯这些礼节!”
看得出他对汉人抱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偏见,鹿老爷子也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这老狗也不睁眼看看,这就是我家的云狗儿,你可不要把他当成一般的汉家郎!”
土司双眸一亮,打量着杨璟道:“原来是小狗子,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唉…看来我们真是老了,连自家女儿和族人都保不住,还留着这条老命做什么!”
土司三言两语就陷入了自怨自艾之中,颇有英雄迟暮的悲凉与沧桑。
眼看着土司拍着大腿在懊丧,杨璟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鹿老爷子也只好笑着解释:“龙须土司也是气急攻心,狗儿你别介意,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就是了。”
鹿老爷子所在的鹿头垌属于熟苗区域,经常与汉人往来,货郎和行商也常常到这个区域来收货和交易,所以懂得官话的人并不少。
可龙须土司的侗寨以及土家族却属于生蛮,除了土司之外,很少有人懂得大宋官话,鹿老爷子知晓杨璟失忆之后,连苗话都说得不清不楚了,全程都在用汉家官话来交谈,龙须土司便朝杨璟说道:“后生仔你想问些什么?”
杨璟也变得严肃起来,朝龙须土司问道:“那岳州军指挥赵高义是不是你们杀的?”
龙须土司冷哼了一声,满是悲愤地说道:“若老头子我有这个本事,又岂能让他玷污了女儿的清白!虽然不是咱们杀死的,但老头子我也是天天叫好!”
杨璟知道龙须土司不会在这样的关头说谎,如果是他杀的,便是掩盖到来不及,又怎么会毫不掩饰自己对赵高义的仇恨和杀人意图。
所以龙须土司有杀人动机和杀人意图,但赵高义看来确实不是龙须所杀了。
“那…咱们寨子里有没有人可能会是凶手?我听说龙须老爷子曾经扬言,要让巫师咒杀赵高义,可有此事?”
龙须土司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寨子里确实有巫师,但想要害人也要近身,千里杀人的本事却是子虚乌有的…族里有几个后生仔对我那可怜的女儿也是喜欢得紧,但他们都没有杀人的本事…”
杨璟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赵高义应该不是侗家人杀的了。
因为没有查看过尸体和现场,杨璟还没有确定死因,更无法知道是他杀还是自杀亦或是暴毙,眼下排除了龙须土司,事情也就近了一步。
只是杨璟相信龙须土司,并不代表岳州军的人也相信,想要说服这些军士,说到底还是要调查赵高义的真正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