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璟今次验尸虽然仍旧按照标准的流程来执行,而且经过了反复的查漏补缺,并无差池,但对于死者的真正死因,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说不得只能通过解剖来实现这个目标。
但在查案方面,他却跳出了窠臼,大胆推理,小心验证,一环扣一环的缜密推断,虽然没能完全做到有理有据,但推理出来的结果也十分具有说服力。
那么接下来便轮到验证这个环节了,只要通过验证,不断交叉对比,即便无法找到那个伪造现场之人,应该也能够得出更进一步的线索!
此时距离接手案子,也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能够得到如此有价值的巨大进展,杨璟也充满了信心。
他暂时放下了案发现场的调查,与魏潜走出了房间,打算单独盘问一些林家的亲属。
可当他走出房门,却发现院子里头掌了灯,亮堂堂一片,仆人们仍旧跪在院子里头,与邹氏和林勋等人一般无二,都已经披麻戴孝了。
也正如林勋所言那般,林爵也进到了府邸,与林勋等人一起,默默地陪伴着邹氏,等待着杨璟的调查结果。
见得杨璟出来,林爵赶忙抢先一步,满眼的迫切和期盼,恨不得杨璟的嘴里马上能吐出凶手的名字,好让他杀之而后快!
“大人,结果如何?”
面对林爵等人,杨璟适才的想法只能暂时被压了下来,毕竟需要考虑到他们的情绪和感受,杨璟便如实地回答道:“刺史大人并非死于胸前的刀创,那只不过是刻意伪造的,至于大人的真正死因,可能需要解剖才能查清楚。”
林爵对杨璟的办案方法也是知根知底,知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也是杨璟最拿手的绝技,通常来说,只要杨璟解剖尸体,总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
虽然死者为大,许多人都不乐意逝者被开膛破肚,但林爵是暗察子,是杨璟身边的密探,他又急着查清真相,林勋和林官等人也心知肚明,都想着快点报仇雪恨,所以林爵看了看两位兄长,得到了默许之后,便朝杨璟道:“既是如此,大人便放手去做吧!”
杨璟也只好点了点头,可邹氏却颤抖着站出来,朝林爵等人骂道:“你们这群不肖子,这样对得起你们的阿爷么!”
“这位杨大人不是说断案如神么,既然有这么通天的本事,想必不需要侮辱我家老爷,也能够查清真相,难道不是这样么!”
邹氏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一大群仆役奴婢们也都纷纷落泪,场面着实让杨璟尴尬到了极点。
大宋是个治的朝代,读人的道理就是百姓们的道德准则,天地君亲师,百善孝为先,孝字当头的年代,如果父母去世,还留恋在官位上,而不回家守孝三年,都会被人耻笑,更何况看着父亲的尸体被开膛破肚!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杨璟通过讲道理,加上官府施加一些压力,也就很容易促成这个事情。
可林家实在太过特殊,抛开刺史的身份不谈,便是林忠林爵父子与杨璟的关系,再加上林勋林官林爵三个儿子与林忠这个老父亲之间的故事,就不得不让杨璟需要慎重考虑到老夫人邹氏等人的态度了。
封建社会虽然男尊女卑,女德上也有说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丧从子,按说在大事的决断上,邹氏应该听从三个儿子的意见。
但林勋等三人已经愧对父亲了,难道父亲才刚刚死去,他们就要合伙起来欺负新寡的母亲,不顾母亲反对,执意让杨璟对父亲的尸体动刀子么?
“娘亲!及早查清真相,咱们就能够早一天给父亲报仇,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才能够得到安息啊!”林爵是三兄弟里头杀气最重的一个,这也与他身为暗察子密探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当即劝诫母亲道。
然而邹氏却分毫不让,哭闹着朝林爵骂道:“报个什么仇!人都死了,报了仇你爹能活过来么!你爹已经没了,你们出去寻仇,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还让娘如何苟活于世啊!”
邹氏声泪俱下的控诉,让林爵瞬时间便败下阵来,兄弟三人虽然同样继承了林忠的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林勋毕竟是兵马都监察,在官场和军旅摸爬滚打,比较识大体,而林官性格阴柔,平时就不爱出风头,凡事都藏在心里,此时两人都不像林爵那般出头说话。
林爵虽然受到了密探生涯的影响,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与二位兄长一样,刚刚修复了父子关系,刚刚尝到了久违的天伦之乐,母亲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岂敢再回嘴?
杨璟见得此状,赶忙给林爵解围道:“老夫人权且宽心,非到万不得已,杨某也不会对老刺史做出不敬之事来,咱们暂且先放一放这个事情,还是先将今日的事情说与我听听吧。”
听得杨璟如此说,林爵三兄弟也投来抱歉的眼神,杨璟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碍事。
邹氏也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对杨璟的态度也发生了大转变,非但没有感谢杨璟缓和了她与儿子们之间的氛围,反而继续讥讽杨璟道。
“老身听林爵说起过,说你杨大人是狄公再生,包公转世,就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你这么厉害,为何要来问我这个糟老婆子!”
林勋听得此言,也是坐不住了,有些抱怨地朝邹氏道:“娘,杨大人也是为了查案子,您又何必这般说话,父亲与杨大人同朝为官,情如莫逆,杨大人心里也不好受的”
林勋毕竟是长子,往后就是一家之主,他一开口,邹氏也就转过身去,不再掺和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