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话说开了,程寰的眼睛唰一下更亮了,她抱着长刀,朝着防备姿态的占风铉凑近了些,问他道,“你刚刚在干嘛呢?怎么会突然从山上面掉下来了?”
占风铉见她如此自来熟,有些不适应地向后缩着身子,在程寰好奇的目光之中,迅速道,“程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些急事,这就先走了,回见!”
程寰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占风铉就如同一只受到惊吓后的兔子,迈开大长腿,顺着程寰来时的方向离开。
拨开草木的一瞬间,占风铉发现外面还站着一位年轻姑娘,姑娘面容清秀,怀中抱着一枝有小臂宽的树枝,害怕而哆嗦地看着他。
占风铉一愣,只顾露出一个礼节性地笑容,而后脚下生风,飞速一般地离开了这里。
程寰咂舌,拍着膝盖间的灰尘起身,抬眼一看,有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探进来,声音细而柔地问道,“师姐,那百草门的木掌门先前连生了三闺女,这才喜得麟儿不久,三个月都还没到呢?哪里来这么大的儿子啊?”
“来,潇潇师妹。”程寰一把搂住她,拿过她怀中抱着的树枝,又将长刀递给她,“别管那么多,师姐自有打算,你呢,今天就好好琢磨琢磨,刚刚我教你的那三招,今日务必要学会!”
潇潇的脸一下垮了下去,垂头丧气道,“师姐……”
占风铉慌不择路地从程寰与其师妹潇潇练刀的林子里跑出,一路向着山下走去,下山路途中也遇到了一些人,不过大多数都是见到生面孔之后的警惕,亦或者是礼节性的微笑,实在是没有像程寰这般一上来就十分熟稔的模样。
此次偷跑出山海界,占风铉实在是很想去看看人间城镇的模样,寻了几位面善的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得知这座山名为灵漆山,山下就有一座小城,名为云安城,而过了云安城,再向西去走一天一夜,还可以到达南昭国国都——长和城。
一听此去最繁华的长和城要一天一夜,占风铉心中颇有遗憾,第一次偷摸跑出来,不能回去的太晚了,今日就简单去往云安城瞧瞧,日后有机会再跋涉去国都长和城。
顺着山道而下,远远可见一高大城墙,城门之上写“云安”二字,占风铉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寻思着,等下次带阿铎来,那小子肯定会高兴地蹦起来。
占风铉跟随着进城的队伍而行,轮到他的时候,守城门的将士执戟将他拦下,将士盯着他,眼神示意他什么,而占风铉显然不知道要给什么,摊着两只手,一脸迷茫。
将士示意了半天,发现示意了个寂寞,这才开口提醒他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路引呢?”
路引又是个什么东西?占风铉迷茫的神情更甚,正欲开口询问,忽地从身侧斜闯出一团身影,挡在了他与守城门将士之间,声音清脆,听来略有些耳熟。
“在这里呢!守城大哥,我们都是灵漆山的弟子,我是四邡派的,他是百草门的,大哥您知道的,百草门的人,都有点……”来者正是程寰,她朝前递去路引,解释到最后似乎是有点难以言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守城门的将士打开路引一看,狐疑道,“这里只有四邡派程寰……”
“哎呀,通融一下嘛。”程寰说着从怀中摸出些碎银子来,悄摸按在将士手中。
守城门的将士这次也不再说什么了,招着手道,“快走快走,别挡后面路。”
还不待占风铉反应过来,程寰回首朝他一笑,似是有一阵欢快的风,绕着占风铉的身躯转了几圈,而后向前跑去,令人流连。
程寰先他一步走进了城,占风铉连忙跟上前去,与她并肩行在宽敞的中门大街之上。
时节正好,人流如织,商户鳞次栉比,程寰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儿走在街上。
占风铉想与她搭话,频频侧目看向身侧之人,却因少年人的腼腆与矜持,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薄唇张张合合,不知不觉一条街已经走到了尽头。
程寰停了下来,面对当前的岔路口,她转了身子,抬头望向身边个子高她一个头的占风铉,笑着问道,“你从哪边走?”
还沉浸在自我措辞之中的占风铉如梦方醒,面对问题,他本来就是来玩的,没有一个必去不可的地方,支吾了半天才道,“刚刚多谢姑娘了,姑娘且去忙自己的事吧,不必管我了。”
程寰的唇有些不高兴地向下轻抿,她可是将潇潇师妹都撇下了,一路追过来的,现在刚走了一条街就要被赶走,也太没有天理了吧!
她抬高了些下巴,嗔怪他道,“你就这么谢我?我可是往那士兵手里塞了不少银子,我本来一个月零花钱也没有多少,全赔你身上了。”
占风铉不好意思了,突觉自己刚刚的确有些不知好歹,立马道,“不是不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是……是要道谢的,要不,要不,我把银子给你补上吧!哦不,我给你两倍,你看一锭够不够?”
面对他手掌之中躺着的闪闪发光的银锭,程寰的眼睛一亮,面上的雀跃一下展露无遗,她伸手去触碰那锭银,描摹过银锭的棱角,很想收下,可是不行。
放长线,才能钓的到大鱼!银锭常见!这么俊俏好看的小哥哥可不常见!
程寰一咬牙,将那银锭推回去,佯装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帮你是为了贪图你口袋里那点银钱吗?你要拿钱来打发我。”
占风铉没想到她会生气,手里握着的银锭忽地变得很烫手,一瞬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愣在当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程寰等了会儿,见他没了声,心中一下也没了底,怕就怕在他不开窍不接腔,可当下已经被架在这里了,总不能再把他手扒开把银子拿着吧。
程寰心下一横,也不再看他,跺脚哼了一声,转身朝着右侧的岔路口走了。
人跑了,占风铉顿时慌了,立马跟上去,也不管其他什么有的没的了,连忙道,“姑娘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该拿银钱给姑娘,我欠姑娘一个人情,但我愚笨,要不姑娘教教我应该怎么答谢吧?”
哇哦,鱼上钩了。
程寰心下满足的不得了,面上却还装的是怒气满满,停下步伐,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挑,瞪他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抵不得赖!”占风铉点头道。
程寰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绽出一个巨大的微笑,手向身后一指,“我想吃醉仙楼里面的老虎鱼汤很久了,那你请我吃?”
在她身后指向的地方,恰巧是一间大酒楼,高约有三层,外加一层石砌台基,门楼装点精巧华丽,来来往往住店与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
占风铉如蒙大赦,立时同意,拔步踏上台阶,招呼她道,“好,我请你吃!”
程寰再度哼起小曲,也随着他的身影进入了那热闹非凡的醉仙楼。
两人并肩走过酒楼前用长木杆搭起的彩楼欢门,立时有两名戴方样头巾,着紫衫的小厮跑过来,俯身躬腰道,“哎呀,两位贵客,是来吃饭的吧?楼上有雅间,还是就坐大堂之内?”
占风铉不做回答,侧目看向程寰,要请她拿主意。
小厮们见多识广,立刻将服务的重点放在了程寰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程寰一乐,大方道,“要个雅间,安静点的。”
“好嘞,二位贵客请跟我来。”
紫衫小厮引着两人走上二楼,推开最里面的一间房,躬身请两人进入。
厢房虽小但雅致,朝南的一面墙开着窗,遥遥可以望见半个云安城。
程寰兴高采烈地落座,开始点菜,“先来一大盅老虎鱼汤,再来些牛肉吧……嗯,你有什么忌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