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阳光逐渐毒辣起来，步凡一把抹去头上细汗，脸上还微微泛着红晕。

池塘中的鱼儿悠哉游哉地浮游于明镜水草中，偶尔泛出白色水花涟漪，在明媚日光中欢快恣意。

“师姐，而今我在这里，但是鱼儿没有聚集成一团。”

“你是说我冤枉你了？”司步凡慢慢站起，斜斜靠在围着池塘的石柱上，她望着一池的春光，目光却很木然。

拥有法力，什么事情做不到？莫说是让鱼儿聚在一起或者分散，就是让它们现在入地府，也是可以的。

程卿云红眸光亮一闪，登时截下一段银发，发丝落于手中那刻，化为黑色烬灰，慢慢悬浮于水面上，距离很近，却触不到。

阴冷气息逼近，鱼儿惊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适应之后，又自顾自游于水中。

“师姐，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有鬼气，也不是我的。”

步凡靠在石柱上，清丽的眸子自池塘掠到他面容：“你今日，本就不该出现。鬼，就应该待在鬼界。私闯凡间，巫师见到，格杀勿论。”

这话说得决绝，却不是她第一次说。方与鹤湮灭那天，步凡便对他说过，彼时青山有异事件终于解决，他上一世的遗憾终于弥补了。

一切皆定，终于可以开始重新生活。

“那我们之后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

……

“我这身体状况，一年半载是不会再入鬼间的。你也是，基本一辈子都要待在你的地方。”

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步凡面前，将天上阳光挡在外面，局部范围内，是短暂的清凉。

“我找到方法了。”

步凡抬眸。

“我找到这场局的解法。”

程卿云浅笑着抚摸步凡脸颊，红眸里泛着清爽的春光：“凡凡，我只问你，想不想见到我？不是一年一次，不是三月一次，是每一天。”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能冲破生死线的限制，“你不做青山师了？经历那么多，就这么放弃？”

“我会把属于我的部分做完。凡凡，想不想——”

“咻！”一支利箭盘旋着飞过来，程卿云一把抓住它，触碰到的那刻，箭梢即刻被染上白霜。

“是绿色纹信。有什么机密信息……”司步凡取下附在箭上的信件，程卿云向旁边错开一步，留出活动的距离。

也是在他移动间，步凡面前敞亮起来，头顶的阳光直直照入眼中，迎着刺眼的日光，步凡依稀可辨得水中的那抹金黄浓缩于一处。

身后传来一阵清凉，程卿云从后面拥住步凡，双手环绕在她腰间：“师姐，你想不想。”

他倒是喜欢问自己意见，这样做喜不喜欢，那样做行不行。可是除了这些，他很喜欢意气用事。

想不想，怎么不想呢。可是池中的鱼儿离他们那么远，仿若从侧面宣告：我们不喜欢这样。

“程卿云，你不该骗我。”司步凡从他怀中离开，程卿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桃花眸睁大了些。

“不……啊！”

少年鬼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贴了张符纸，眼下已经启动，金光闪现，逐渐隐没在他身体内。

“不要再幼稚了。也不要想着与天地对抗。”司步凡紧紧攥着那封信件，向后退了几步，“我只想好好做个凡人……不想见你。

司步凡，不想再见到程卿云了。”

程卿云抿着唇，像在竭力隐忍着什么，传送符带有固定作用，虽如此，他仍艰难着向前行进，符纸启用的速度超乎想象，程卿云抬起的手刚碰到她发丝，便迅速消逝于这个世界。

太阳还是这么灿烂，整个三月如此，未来三个月也会如此。

“砰！”门被粗暴打开。

“师姐，辛家出事了。眼下辛巫和叶巫可——”司千千猛然住口，鱼跃草花之间，绿衣女子面色苍白，眼眸波光闪闪，有着不输于池塘的湿意。

“师姐，你，你没事吧。”

“没事。”步凡轻声开口，用袖子擦去额间细汗，“天太热了，汗都留到眼睛里了。”

她轻抬左手，向众子弟示意手中的信封：“我刚得到消息。辛醉遗他们在哪里？青山？”

“是。”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