鲧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但面对崩溃的堤坝,他除了掏出息壤修补以外,并没有任何的方法,大河中的水位依旧在疯狂的增高,而他的息壤,终究有用完的时候。
……
大河两岸的大地上,有部落的民众抬头看着远处如同高山一般的河堤,他们看到这庇佑了他们数年的河堤,崩塌了!
黄色的巨龙怒吼,咆哮着将耕地淹没,而后,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没有片刻的停留,从此,这个部落彻底消失在世间。
在大水的起伏中,一个发出点点微光的物品不断沉浮,那是这个部落的神,是他们祭祀时的对象,现在他不再被郑重摆放在部落的中央,而是沉浮于水中,随波逐流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相繇氏的水正在做什么?上游已经出现了积水,他们为什么不阻止?!”
鲧果然想起来,上游的水流他交给了相繇氏的水正,让他观察水流积蓄的力量,但到现在为止,大水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上游却依旧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相繇氏,他们原来是共工氏的附属部族,相柳便来自于这个部落,是相繇氏的首领。
但因少昊时代的共工发动洪水,相繇氏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是臣服于天帝少昊。
而作为共工氏的附属,相繇氏自然也是治水的一把好手,所以在这共工再次叛乱,而作为相繇氏祖神的相柳加入叛乱阵营的特殊时期,他们却依旧占据着帝舜时代的水利部门的重要位置。
只因为相繇氏虽奉相柳为神,但那是因为相柳乃是相繇氏之祖,而相柳作为凶神,是食人的恶神,根本不会顾忌自己后裔的死活。
而相繇氏,也不会去祭祀这种无法庇佑部落,反而需要源源不断血祭人牲的神,即便他是他们的祖先,体内流淌着相柳的血,也依旧无法打破这种僵硬的关系。
所以,天帝少昊接受了他们的效忠,帝舜也让他们帮助鲧治水,这也是鲧将大河上游交给他们的原因。
“崇伯,不好了,相繇氏撑不住了!他说水流已经摆脱了他的控制!”
鲧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顿时好像被棍子狠狠的砸了一下,险些跌倒,相繇氏如今的水正,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巫,且是除水中神灵之外最强的,可以驾驭水的巫。
他将相繇氏水正放在大河上游,便是想让相繇氏水正梳理大河积压的水流能量,但现在相繇氏却说,他已经无法驾驭水流,为让鲧怎能不惊。
鲧大步前行,身上浓烟滚滚,如同神龙一般,他本人也是一位大巫,他沟通的是有崇氏之祖,驾驭的是土的力量。
行道半中,鲧便看到大河堤坝上的那个巨大身影。
生有九头,体为蛇躯,呈青灰之色,高达千丈,迎风而起,水汽避退。
这是血脉神相。
相繇氏水正激发血脉,显化神相,他在沟通天地,施展血脉神通,天地间暴动的水气被他牢牢的压制住,水流在他的控制下,死死的被压制在河道之中,
“这不是撑住了嘛?!”
鲧看到此景,顿时火冒三丈,这相繇氏居然假传情报。
而相繇氏水正看到鲧到来,身边的数个相繇氏巫顶替了上来,继续稳固和梳理天地间暴动的水气,而他化作人形大小,依旧显化神相,来到鲧的面前。
“你看,天地之间的水气在不断暴动,这些气已经不再听从我们的调遣,不再受我等的制约,
水气不稳,大水便无法停歇。”
“崇伯鲧,我早就说过,你的河堤没有用,我现在告诉你,要么将请一位水神或者食用水气的炼气士来压制水气,要么我掘开堤坝,泄去水力!”
相繇氏水正的九个头颅同时说话,人工回音阵阵。
鲧闻言顿时大怒:“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一旦决堤,两岸无数生灵都将受到灭顶之灾,你相繇氏想干什么!”
相繇氏水正闻言,九头齐怒,顿时反驳道:
“妄废你治了这许多年的水!如今不决堤,从极之渊而来的祸已经在路上,等祂到来,就是你想决堤也已经无用了,现在决堤,泄去水力,牺牲一部分生灵,保全大部分生灵,方是成功之法!”
“你想决堤,除非我死了,我作为天下的司空,天帝让我治水,便是将这两岸生灵的生命交到我的手中,我不会就让他们失去生命的!”鲧咬着牙,低声吼道。
“迂腐!如今唯有牺牲一部分生灵,才能保全大部分,你如此做,不仅是对天帝信任的辜负,更是对两岸生灵的不负责!”相繇氏听完,怒意不减道。
“相繇!我才是司空!我说不能决,就不能决!我有息壤,大河不会崩溃!”鲧大声吼道。
相繇氏水正闻言,反而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你是司空,那等到祸到来,大水决堤,河水彻底挣脱而出,天下化作泽国,崇伯鲧!你就准备以死谢罪吧!”
“到时候,即便是天帝饶你,这天下万民也不会饶你,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见鲧油盐不进,相繇氏水正顿时偃旗息鼓,反正作为治水的主力,所有的责任都由鲧来承担,死的不是自己,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于是相繇氏转身离去,却不是回到堤坝,而是恢复千丈神相,向着大河下游碾压而去。
鲧见状顿时怒道:“你要去何处,听我调遣!”
然而相繇氏水正却头也不会,依旧碾压大地,形成一条沟壑,大喝道:
“我是要听你调遣,但我不想找死,我会顺此入海,开辟出一条新河道,这样即便河堤崩塌,也能泄去一部分水力,将损失减少,保住一部分生灵!”
相繇氏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一条宽近百丈的蜿蜒沟壑,留下崇伯鲧在原地抓狂。
虽然水利部门明面上的最高领导是他,但组成水利部门的各部族之间都有各自的私心,就算他是天帝任命的司空,也无法指挥所有的人。
在这里,终究还是要以实力说话,而相繇氏水正,力量并不弱于他。
相繇氏的决堤的提议,鲧不会答应,而在场的各部族也在沉默。
他们没有这么大公无私,不愿意使用相繇氏的方法,他们不愿意舍弃自己的部族。
因为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大河沿岸,一但决堤,他们的族人与家园将会被淹没。
而且,如果决堤一处不行,说不定还要决第二处,他们不敢赌,也不会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