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赵天琪从李金办公室出来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拐进旁边的沈新国办公室,而是回到自己办公室。
看到赵天琪阴沉着脸在廊道里走过,办公室的人,都聪明地不敢去找不自在。
点着一支大前门,深吸了一口烟,赵天琪隐在烟雾后面的脸孔多了几分朦胧,半躺在硬木沙发上,对如何处理沈新国的事陷入沉思。
赵天琪不敢真正翻脸,更不愿意闹到沈新国辞职,除非确保自己能接任记,否则逼走沈新国,再来个更难搞的记来,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对待沈新国的策略,几年来就是一次次的极限压制,一点点地磨到他沈新国不断地后退,最终彻底沦为摆设,成为挡在自己前面的图章,实惠自己大把的捞,这样的日子倒也挺好。
关键是沈新国要打破现状,他要改变此前形成的默契,如果赵天琪这次退让,那就会一如当初自己逼退沈新国那样,自此以后将会一退再退。
“既然是掰手腕,那就掰吧”赵天琪心里决定下来,起身向沈新国房间走去。
房间就沈新国在低头记录着什么,50多岁的年纪了,大背头国字脸,让赵天琪心中暗骂长了个好皮囊。
“沈记!不忙的话,咱们谈两句吧。”
赵天琪一脸阴沉,象征性地敲了下门,走进房间自行坐到沈新国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隔桌相视着。
沈新国抬头看了下赵天琪,表情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赵天琪什么原因来找他,自是心知肚明,一脸郑重说道:
“哟!我看天琪同志脸色,怎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咱赵家村,谁敢这么造次??”
沈新国心里最烦这副臭脸,还他么的谈两句,这么多年了也没谈出个好来。
赵天琪肆无忌惮的吃拿卡要,沈新国经过赵天琪这次落水疗伤期间,再次掌管全面工作后,让他看到村里触目惊心的账目后,越来越坐不住。
两个多月的全面反省,再次放大了自己一退再退后,没有制衡的贪腐问题,正在快速成为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对沈新国来说,两个选择摆到了面前:是让赵天琪这个火药桶最终炸死,还是从制止贪腐角度博一把。
沈新国在沉思时,赵天琪没有那心思兜圈子,直指问题核心:
“沈记,我就直来直去,你说那两笔报销款怎么办吧。”
“天琪村长,你是副记,应当知道,按规矩办就好了。”
沈新国紧跟着就回应道。
按村财务支出规定,任何列支项目,有一个从项目申请——审批、采购——审批、报销——审批,三个环节。
而赵天琪这次又连续跳过前二个环节,直接进入第三个环节,只要沈新国签字,赵天琪是拿到这笔钱了,而沈新国是要对这笔支出负领导责任。
沈新国的回答还是老调重弹,赵天琪虽是心里非常不耐烦,但只能用以前的老方法——慢慢磨。
“沈记,你是知道的,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实际工作中,如果就按部就班来,那不就是毛老人家说的本本主义、教条主义了吗?”
“天琪村长,你一定要这么理解的话,我也不多作解释了,事实如何,咱们心知肚明。”沈新国回应道。
“你这样,只会导致赵家村建设受影响,损害的可是广大的人民群众利益。”
赵天琪始终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点出是沈新国逼自己撂挑子,一切后果都是沈新国的过错。
“天琪村长,我极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但我时刻准备迎接着最困难的时刻!”沈新国还是不愿意退让半步。
赵天琪意图很明显,大不了这点钱不报销,以后搞大的去,小钱不要便是,但想用制度卡我,看你后面需要我配合工作时怎么办?
赵天琪想:“最终的结果还是交换,我把村里各项工作打理好,你要让我有好处。”
赵天琪笃定沈新国扛不住,记才是赵家村的一把手,上面安排工作时的第一责任人,没有赵天琪出面,这个村里沈新国还能指挥动几个人?他还能干什么事?
而沈新国这次,早就从内心重建底线: “无论如何也要坚守职责,已经退无可退了,再不及时止损,就等于放手赵天琪胡作非为,而自己作为一把手的责任仍然跑不掉。”
沈新国笃定赵天琪不敢翻桌子,以前贪的不多、陷的不深,他还有底气和自己叫唤,如今早已深陷贪腐漩涡,撕破脸的结果,自己最多丢官罢职,而他赵天琪却是要进监狱或者吃枪子。
如果自己坚持原则,短期内的损害就是村里各项工作上不去,特别是眼看冬季的“扒河”大事(是政府组织老百姓出人出力的修建农田灌溉工程),那可是全县统筹安排统一发动评比的年度重大工作,如果他赵天琪在这上面不配合,自已确实首当其冲挨批,但他赵天琪可是二把手,责任也少不了。
如果这次退了,入冬的“扒河”不知又要喂多少才能罢休,所以沈新国选择宁愿工作上挨批,也不能工作上任由赵天琪拖着犯罪,孰轻孰重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
双方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让办公室瞬间陷入沉静,几乎落针可闻,彼此试探着底线,企图给对方施加更大的压力。
双方是多年的搭档,彼此知根知底,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后获胜的一方,另一方必须退让。
……
而此刻,陆明轩已把小梁山探查了大半,重新返回到山顶,因为山体不是太大,所以比东凹子地形简单的多。
从实地勘察来看,陆明轩结合赵天琪东凹子所选地方特点,初步推算,赵天琪的小窝应当侧重于山体的反坡面,也就是对着河谷滩的这一侧。
河谷路与小梁山之间有常年流水的河谷滩相隔,没有通行的路,所以很是隐蔽,只是反坡的坡度较缓,下行虽然没有正式的道路,但可以行人的小路可不少。
因为反坡这边地势开阔,显得秋风较大,站在山顶向下看去,风顺着河谷横穿而过,树木在风里哗哗的响。
如果今天赵天琪来,选在下风头拍的话,他再也不用担心快门声了……
在山顶部,陆明轩找到一处绝佳的蹲守的地点,从山顶左侧废弃土窑,还可以看到窑门上歪歪扭扭的大炼钢的残存标语,窑墙上的灌木与杂草很是旺盛。
站在窑顶上仔细考察良久,陆明轩很满意,从上下通路、到隐蔽性、到开阔视界,几乎是为陆明轩量身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