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颠倒,咆哮哭嚎。江黛青笔下写来,字字都是泣血求救的信号......
梅言忍不住把住江黛青的手,环她在怀中:“慢慢来......”换张纸,一笔一划,带她感受自己的运笔:不疾不徐,灵动飘逸。情思绵长,刚柔并济。
连三遍,梅言才放开江黛青,叹口气:“你再试试看?”
江黛青深吸一口气,自己下笔。梅言看来赞道:“不错,确实进步神速。”
“可这样学终归学得是字,不是字意。换个内容就又不行了。”
梅言说不出让江黛青持戒修心的话。他沉吟半晌只道:“多写,自然就能体会到字意了。”他问:“你那篇草心经,要给君善看看吗?”
江黛青登时憋红了脸:“不要吧。”梅言看她反应比破坏自己心中形象更激烈数倍,不觉叹息,随后道:“那给我吧,我研究研究应该如何教授你。”他这样说,江黛青自然痛快地把字交给了他。
拿着心经,梅言负手慢慢踱回浮香馆。金涛抱着今天新到的黄縢官酒正临风而立,等他同饮。惹得梅言惊问:“松声这是为得哪般......”
金涛是觉得梅言有心事,却不知如何开解。因而午膳后悄悄问了江黛青“知此有情山身,终究非梅非鹤非仙”是什么意思。江黛青有些诧异,这话不必问也知道是梅言说的。她听出来些情不自禁的意思,以为他在为风苓而伤感。刚好上午风苓劝她的话也可以劝慰梅言,于是她告诉金涛:“你就说‘各贯各道,不动情身’。”
见梅言问自己,金涛便盯着他那双秀气的荔枝眼,一字一顿,认真地道:“各贯各道,不动情身!”
梅言陡然白了脸,怔在当场。这就是天意吗?每当他想放手,就又被命运携起!罢了罢了!终究是动摇不了自己的本心,又何苦强逼自己去放弃?有以身殉道不苟生的准备,也就是了。
金涛就见梅言戚然一笑,风趣地问道:“可要我先煎些解酒的汤药?”
金风送爽,浮桂飘香。情疏迹远匾下,两人相对而笑。
眼见江黛青一天比一天精神差,风苓决定带她去南山寺走一遭,散散心也好。与棠溪玥、解霜、晴月同车,梅言、金涛、风艾、风苓策马随行。车马不能驱到山门前,还有一小段山路要步行。众人停车下马,在山路上漫步。
风苓将江黛青从车中扶下。因为要去进香,所以她老老实实地把头发规规矩矩地盘了起来,穿了身石绿色衣裙,倒似更见风韵。
下马之处是个缓坡,江黛青走得两步,便发现有些刹不住闸。她的背伤现在上下阶梯只要小心些已经不疼了,却不想走在坡道上还是会发作。不敢用力,只得小跑了几步。
风艾走在最前面,金涛跟着他,梅言离江黛青最近。听到动静不对,回头就见她朝这边冲来。
梅言吓一跳,知恐怕是江黛青背上伤不能支持,只得张臂稳稳接她在怀里。江黛青闻着梅言身上好闻的沉水香,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不是伤处还疼?”梅言紧张地问道。
江黛青倒有些尴尬:“呃......也不是很疼,就是不敢发力。”
梅言这才略略放心,很是不满地看向跟在后面嘻嘻哈哈看热闹的风苓。轻轻揽住江黛青腰身,转头就走。风苓收笑微愣,察觉出了梅言的变化。
山中初见秋色,众人边赏边走,倒也悠闲。梅言赞道:“这身石绿色的衣裙,很是衬你。如今层林渐染,松柏苍翠,也合时宜。”
江黛青笑道:“还好没带石绿一起出来!”
“她原不叫石绿,你知道吗?”梅言问道。
“哦?”江黛青讶异。
“藕紫、藤黄、银朱,都是君善常用的颜色。”梅言看着江黛青似笑非笑:“还有一品雪青......”他说:“大约是犯了你的讳才改的。”
江黛青叹道:“还是雪青好听啊!”
风苓就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暗自思量。
快到山门口,却见许多百姓都或坐或卧或立,频频望着山门却不入内,其中还不乏锦衣鲜服的富贵人家。许多僧众,端着茶碗,轮流给百姓装茶解渴。
“这是什么奇景?”江黛青不解。风艾便拉住一名僧人,打听了几句。回来禀道:“是有贵人在内进香,所以暂缓百姓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