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雪花狂舞。
洛阳神都被厚重的云层紧紧包裹,纷纷扬扬的雪花比早春柳絮更为猛烈,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层迷雾紧紧裹住,透过密密麻麻的雪花,视线只能触及几步之遥的地方。
白雪迅速在街头积起,掩盖了洛阳神都的琉璃瓦顶,金色的围墙,明亮的灯火,以及青石板路上深深浅浅的缝隙
初时,还有人挥动铁锹扫帚清扫街道,然而扫过又覆,覆过再扫,渐渐地,愿意扫雪的人越来越少,大雪最终无可抵挡地覆盖了洛阳的每一个角落。
世间万物,看似变幻莫测,令人迷茫,实则换个视角思考,那些绚丽、辉煌、多彩,或是破败、陈旧、阴暗都如这场雪后的洛阳,雪花纷飞,天地间只剩单一色彩,没有贫富之分,没有贵贱之别,没有人心的冷暖。
或许正因为雪的这份净化人间的凛然,自古以来,无数人墨客为之倾倒,他们观雪、诵雪、赏雪,甚至聆听雪的声音,将风花雪月视为雅事。不能说他们全错,但至少在他们品味这份意境的同时,也忽视了雪的本质——寒冷!
冷得刺骨!!!
刘火踏着深浅不一的步伐,在洛阳的大雪中行走,原本就不算厚实的靴子里,一半是脚,另一半已被雪填满。
雪并不属于他的身体,此刻,另一半的脚,早已超越了冻僵的痛苦,变得麻木,仿佛也不再属于他。
何止是脚呢?头皮、脸颊、颈部、前胸、后背全身何处不寒冷?何处不疼痛?
抬头望向前方,一片白茫茫,无法辨别身处何方,更别提判断离洛阳神都还有多远。
难道我就要这样在寒冷的街头耗尽生命吗?疲惫又饥饿,饥寒交迫,十七岁的少年每一步都步履蹒跚,每一次呼吸都让胸中的热气消减几分,这种想法不可避免地涌现出来。
生死边缘,往事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
"小施主,你来对了地方!我武当的内功修炼无人能及,寻求仙道,必登武当山!"
"嗯,先到太乙殿测试一下灵根吧?修真界有句谚语:‘五行缺一,无门入道;五行缺二,难期大道;五行缺三,道在咫尺;五行成对,天资卓越;五行纯一,道体天成''"
"这小施主,你拥有双系灵根,天赋实属难得,只是这个这个然而仅仅这水火双灵,难以成就大道啊!初涉修炼,水火相克,进退之间,修行之路缓慢,待到修为深邃,水火交融,盛极而衰,便日日困顿,步步危机,随时可能陷入魔障之中"
"不,并非金钱的问题,真的与钱财无关阿弥陀佛!如果说与金钱有关,确实如此,小施主你慷慨捐献,武当派断不能让你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小施主,还是请回吧"
"小施主,你来对了地方!少林的肉体锻炼之法,举世公认无人能敌,寻求仙途,必至我少林一游!"
"嗯,我派收徒首要考量体质,入门弟子皆需挑水,从每日一担渐增至千担,才可习我门中体术"
"小施主,你你已在此整整十八月,每日挑水不过七八次,即便身体无恙时也是如此老衲明白,你勤奋不懈,但从不逊于他人,然而少林的道路似乎似乎并不适合你"
"不,当然不是因为金钱南无阿弥陀佛!小施主,还是请回吧"
自幼向往仙道的自由自在,十三岁后离家改名,遍访名山,历经四年,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难道,自己与仙道真的无缘吗?这漫长的追寻竟以如此荒唐的方式结束?刘火宅全身疼痛近乎麻木,心中满是沮丧。
然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十七岁的少年默诵《孟子》,步伐坚定,之前的动摇仿佛只是幻觉,修行中的困扰,求道路上微不足道的磨难。
诵读声如洪钟,少年的痛苦似乎减轻,精神也为之一振,步伐更为稳健。
然而圣人的教诲终究是精神的支柱,在风雪交加中,饥寒交迫,少年的体力已近极限,精神的振奋反而加速了身体的垮塌。
一步接一步,少年恍惚感到,身体逐渐温暖,美妙得无法言喻,疼痛全消,四周的雪也更显洁白,耀眼夺目
接着,少年在洛阳城外晕倒。
倒下前,透过茫茫雪光,他瞥见前方两根立柱,上面刻着:"孔子曰,食色性也,诗云,君子好逑。"
几乎无人察觉,在漫天飞舞的洛阳大雪中,有一个角落,雪花的轨迹格外独特。雪花在那个角落外飘荡,被一股无形之力吸引,改变方向,环绕着倒地的少年缓缓旋转,犹如磁场中的铁屑,电场边的尘埃。
恍若隔世,立柱之后的门户悄然开启,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哎哟,门口躺着个人!不对,还有气息,正喘着热气呢……李十,郭二,快来帮忙,把他抬进去。”
“来了,雪姐!”
少年刘炎在梦中游走,一个漫长的梦境……
梦中,他重返青林武馆,置身于武馆弟子共用的大床铺上。他坐于床铺中央,四周的师兄师弟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各种声音纷至沓来,有人嘲笑他是废物,有人笑他假装高尚,有人讽刺他即便贿赂也无法进入核心弟子行列,还有人取笑他假装勤奋修炼,实际上只是偷懒度日……仿佛那些过去的岁月重演。
这样的嘲讽,刘炎早已听得麻木,耳朵都磨出了茧,根本不在意。他慵懒地翻了个身,舒服地醒来。
意识清醒后,他察觉到异样,身体躺在柔软的榻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劣质香料味。他不是倒在街头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然坐起,转头之际,差点与榻边打盹的另一张娇小芙蓉脸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