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分钟,清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过来。瞧见他这幅模样,月楼掏出绣着凤凰的红色手帕给他揩起脸来。过了好一会,清心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他拉起月楼的左手,努力笑道:“姐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月楼笑道:“我倒觉得自己来得恰到好处。一个人悲伤时岂非更需要别人安慰?”
她说着把清心揽在怀里。清心又在月楼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听见清心的悲哭,月楼不禁埋怨世事的无常。
清心抱过惜蝶,道:“孩子会走了吗?”
“不会”。月楼道,“还要一两个月。”
“她眼睛可真大啊!长得也很漂亮。”
“这句话你本不该说的”。月楼眨着眼道,“漂亮的父母生下的孩子总是不会太差。”
“哈!姐姐羞不羞啊!”
“不羞,实话有时也很好听。”
“姐姐给你带了些礼物”。月楼递过袋子道。
“巴旦木、柿饼、葡萄干,薄皮核桃。姐姐拿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是的”。月楼微笑道。
“陪我去看我和聪山绑在树上的心愿条,好吗?”
“当然好了!”
到绑着无数红丝带的树不过几十步,清心却不知说了多少句话。月楼仔细听着,仔细回答。
他说得当然是一些极琐碎的事,比如昨天被师父罚抄《坛经》啦。
“我宁愿抄二十遍《心经》,也不愿抄一遍《坛经》。”
他师兄老让他倒垃圾啦。
“他在师父面前总是表现得恭敬知礼,可一回到卧房就开始肆无忌惮。”
再比如扫院子里的雪时看见一条蛇啦。
“蛇不是在冬眠吗?怎么会出来?”
“它说不定是个蛇精,晚上会变成妖冶的女人,专门勾引和尚,然后吃掉。”
他不停抱怨,引得月楼不时笑。无论他提出多么奇怪的问题,月楼总是能找到最有趣,最富有哲理的答案。
月楼记得自己把心愿条绑在了最下层的树枝上,可找了半天仍没有找到。清心抱着惜蝶站在她身旁,微笑着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
“哪里去了”!月楼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清心眨着眼说:“说不定被谁摘去了呢!”
月楼道:“怎么可能?树上有这么多丝带,谁会只摘我的?”
清心坏笑道:“说不定你绑丝带时,就有哪个和尚在看哦!”
“是吗”?月楼笑了,“交出来。”
清心做出不解的样子,眉梢却已在不由自主地微笑:“什么?”
“丝带。”
清心把惜蝶的手拿到前边,讶然道:“原来是她拿着呀!”
丝带装在塑料袋里,虽已经年但还像新的一样。
“惜蝶看,这张纸条是妈妈写的”。月楼弯下腰,给惜蝶看纸条,“‘女儿一生都要幸福快乐’。”
“另一张是爸爸写的,写的是‘愿家庭和谐,妻儿幸福’。”
她看着丈夫清秀的字迹,也不知看了多久,竟已泪眼模糊。惜蝶温暖的手擦着母亲的泪水,表情说不出的认真。
清心道:“姐姐怎么哭了?”
月楼拭泪道:“因为聪山越来越讨厌我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入室内,照得卧室如白昼般明亮。
惜蝶抱着母亲丰满的胸膛酣然入睡。月楼瞧了很久,放下她的的手,转身看着丈夫。
他也已沉沉睡去,但却不愿跟自己睡一块被。
月楼坐起身,将丈夫的被子叠好放在脚下,然后把自己和女儿的被子也给他盖上。
这块被子是她亲手缝的,缝来就是为了盖住一家人。
她紧紧抱住他,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长长呼出口气。
月楼朦胧中感觉惜蝶的身体火炭般滚烫,一摸她的额头,立刻吓得手足冰冷。
她起灯迅地穿内衣,推着丈夫道:“赶快去医院!惜蝶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