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座金阁,方觉喘过了气,在花园里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子,准备宴席一过,待所有人都热热闹闹看戏的时候,自己就趁机离开。
正想着,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拉扯了过去。
“放开!”
浅灵从卫晏洵手中挣脱,脸色很不好看。
卫晏洵顿了顿,问道:“可有人为难你?我见那姓柳的一家子一直盯着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浅灵不想跟他说话,卫晏洵还欲说什么,忽然一句斥声入耳,卫晏洵眼疾手快地,捂住浅灵的口,一闪身躲进了假山里。
“……郡主,我都看见了,小县主生得像我,她是我的孩子吧?”
浅灵透过假山上的小洞,看见那繁枝交错之后,立着云乐郡主。
她满头珠翠,一身华彩缤纷,面前是一个身形高而颀长、穿着神御军服的男子。
云乐郡主一脸浑不在意:“是本郡主的孩子就行了,亲爹是你是他是天皇老子,有什么关系吗?本郡主可懒得去弄清楚这些。”
那男子道:“一定是我的孩子,时间对得上。郡主,你十四岁我们就好上了,一直好了八年,我是待在你身边最久的男人。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水性杨花地三天两头换人,你嫁了人我还时常夜里往程府去,好了这么久,是不是因为,我是你最满意的男人?”
云乐郡主只是嗤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郡主早就腻了你了,你也成家了,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早说了露水姻缘,你别赖着。”
“属下手头拮据,难以度日,郡主能不能看在我们好了那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一笔钱银?”
“给你钱?凭什么?”云乐郡主肩头摇摆,“我就不给。”
“郡主不给,就不怕有什么后果吗?”
那男子忽然指向浅灵卫晏洵藏身的假山,浅灵骇了一跳,以为被发现了,哪知那男子又看着云乐郡主道:“那儿,还记得吗?”
“十一年前,我们两个在那里忘情欢好,驸马和赵禛却在外面大谈生意,我一字不差全记在了脑子里。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你不怕我告诉圣上,驸马和长公主暗中在做什么生意吗?”
浅灵怔住,思绪不禁又飘向了醉浮生。
卫晏洵心也沉了下来。
生意?有什么生意是不可告人的……
假山内两人转瞬已经思虑过万千,但显然云乐郡主却不过心上。
她张扬道:“你去告,你去告啊!我娘对皇舅舅有大恩,就是把天捅下来,皇舅舅也不敢拿我娘怎么样?不信你就试试!”
云乐郡主油盐不进,那男子见讹诈不来银两,便悻悻而去,云乐郡主原地笑了两声,也洋洋得意地走了。
卫晏洵这才放开了浅灵,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来,卫晏洵对她道:“刚刚,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浅灵不语,卫晏洵指示道:“沿着这条路走,绕过水榭往东,便能回到前庭,你先走,我还要去后面。”
隐情这么深,他非得会一会荣盛驸马不可。
卫晏洵叮嘱完,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浅灵原路返回,刚走出香园,便看到一个婢女手握栖月的腰牌跑过来。
“敢问可是义清乡君?”
浅灵道:“是我,栖月呢?”
婢女道:“栖月姑娘出事了!她方才在下人的席面上不甚吃了两块下了花生粉的糕点,这会子喉管肿胀,已经快透不过气来了。”
从前栖月就误食过一次花生,当时差点就死了,浅灵亲眼见过她那凶险无比的病情,登时便紧张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婢女赶到了栖月身边。
栖月脸颊肿胀无比,鼻子已经肿得堵住了,胸口一颤一颤地起伏,好好的姑娘变成了这样,浅灵几乎认不出她来。
她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开出方子让人去拿药,然后给栖月针灸。
她表情十分冷静,但额上却渗出了一层汗珠。
有婢女给她擦汗,浅灵无知无觉,扎完最后一根针,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全无力气,理智像凝冻的坚冰,在这一刻停滞不前,岿然不动。
“快,快扶乡君去厢房小憩。”
浅灵软软地被人扶起,只麻木地感觉到房门推开的声音,自己像被吊起一般跨过了门槛,然后被人放在了软席上。
她不记得今夕何夕,不记得轮换到了哪一个季节,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到了何处。全身上下,体内体外,唯有一个感觉,热。
像贴在火炉一样的热,身体四面都放着一口熊熊旺的炉子,自己的身体也似被剖开了塞进去一口,里里外外,汗水淋漓,一行一行,浇湿了她的肌肤。
房门吱呀一声,似有一阵冷风吹进来,聊胜于无地解了一丝痛苦,但门很快又阖上了。
浅灵攥着拳头,想挣扎,想释放,想放声,但所有的力气像是一头被圈圈锁链禁锢住的困兽,不挣难受,挣了更难受。
淡粉的帐幔被轻轻撩开,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一道人影立在床边,正静静盯着她。
本能令她想驱逐,可有一股奇怪的无形的力量沉沉压着她的脊背,要她低下头,顺从。
那人伸出了手,浅灵忽然觉得冷,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随即听到一声怪叫,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在耳畔窸窸窣窣。
然后,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