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小山村,偶有两声鸡鸣犬吠之声传来,层层薄雾朦胧流转,绿树和竹林被染上一层淡淡水汽,颜色显得格外苍翠。 “许大夫,这么早就上山采药啊?”大娘笑容和善的和许念打着招呼,她一身浅褐色麻衣,脑后用木簪整齐的绾个妇人髻,很是热情的又叮嘱了一句,“这一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呢,林间露气中,你可得注意了。” “嗯。”许念浅浅一笑,点头轻应一声。 她十二三岁的样子,却已十分高挑。一袭简单衣裙,色入青竹,颈边露出一道雪白内衫,腰间系着根同色腰带,只简单的挂着一块圆润的白色玉坠做禁步。长及腰下的墨发,用一根赤色发带束起些许,色白而纤细的手指,撑着把竹青色的油纸伞,墨骨伞柄,衬得她肤色更加透亮。身后背着个竹筐,远远看去,好似山中仙人踏雾而来。 “老婆子,一大早的,你这又跟谁闲扯呢,赶紧做饭,趁着天还不热,我得赶紧下地去,今天得把谷子地里的草给拔了,还得挑水浇地。” “这几个懒货,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起床!太阳就差晒屁股了。老子不喊,他们就能赖在床上,没一个心里有成算的……”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转瞬,就是一阵梆梆梆的敲门声,“太阳都快落山了,还睡!” “叨叨叨,叨叨叨,大清早就听到你在那儿叨叨。我这刚一开门,就碰到了许大夫,就打个招呼的功夫,就听你在那叨叨叨……”大娘把木门栓靠在门后,脚步不停的朝厨房走去。 “娘,这一大早的,许大夫干嘛去?”高大青年一身浅灰色布衫,肩膀处打着补丁,问起许念的时候,脸上泛起红晕。 这竹泉村里的青年,就没有不得意许念的,姿若修竹,貌若仙子,心地善良,还有一手好医术。可他们也只是看看,心里知道许念是他们只可远观之人。 “我看她背个竹筐,该是去采药了。”大娘顺嘴回了句。 “村尾新搬来的那户人家,那男的不是找许大夫医治吗?怎么样了?”老汉坐在屋檐下,手底下修整着扁担,抬头朝厨房问道。 “哎呦,这才几天,能好哪儿去!” “他来的时候,那手腕脚腕包的叫个严实,纱布上全是血,还是村长找人给他抬进去的,大牛他爹不小心给磕了下,那脚脖子上,立马血刺呼啦的,别提了,可给大伙儿吓坏了。”大娘讲的绘声绘色,好似亲眼所见似得,却也没撂下手里的活儿。 “啧,那男的疼的嘴唇都白了,也没吭一声。他家那小子,一看他爹那样,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幸亏许大夫路过,刷刷几针,就给止住了血。”大娘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许大夫这医术真是了不得,我这腰疼的毛病,可全靠她给的药包给敷好了,也没要铜板,好说歹说,才收了一篮子鸡蛋。这村里多亏有她这个大夫,心底良善,没少免费帮大家看诊。” “你说的是。许大夫别看年纪不大,医术正经不错,人品也好。”老汉点头赞同,“对了,那家男人姓什么来着?” “说是姓温,两口子,带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大娘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朝屋外自家几个孩子叮嘱了句,“你们最近都别往那边去,那家人我看着有些邪乎。跟咱们庄户人家不一样,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但也别欺负人家孩子啊!” “知道了娘!”几人忙不迭的应道。 “快过来端饭!” “来啦来啦!” …… 太阳高升,和煦的阳光照耀着蜿蜒而过的溪水,泛起粼粼星光。 “阿念姐姐。”蹲在院中独自拨弄小石子的小男孩,一见许念便朝她飞奔而来,凑近几分又慌忙停下,脸上是软怯的欢喜。 小男孩唇红齿白,面相稚嫩,但只看他精致的五官,不难想象,长大后会是如何的风华绝世。 “阿衍。”许念笑着摸摸他的头,递给他一个墨绿色小荷包,在唇边竖起手指,“嘘!” 甄衍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朝里看看,见是自己喜欢的野树莓糖,忙先回头朝屋里看了眼,发现母亲没发现,这才赶紧将荷包收好,细长的眉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笑的像块奶甜的栗子糕。 事实上,这一家人姓甄。在许念用黑玉断续膏为甄如玉疗伤后,他们也便没再隐瞒,许念也大致知晓他们一家人,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幅田地。 “谢谢阿念姐姐。” “一天只能吃一块哦。”许念放低声音,笑着朝他竖起一根手指,“你要是听话,吃完了我再给你做。” “嗯。”甄衍重重的点点头,格外乖巧。 “阿念来了,快里面请。”谷
妙妙见两人聊完,这才笑着从屋里出来。 那日,武林众人逼迫他们交出武钥匙,师傅为保整个神医谷安危,无奈,亲自动手挑断丈夫手筋脚筋,并将他们一家逐出神医谷。温衍当时也在场,他被吓坏了,之后,一直像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般,一点儿风吹草动,也能让他紧张不已。 谷妙妙自己也略懂医术,知道许念送给温衍的糖果有静息敛神的功效,所以打心底感激她。 “许大夫。”甄如玉虽然还躺在床上,但他已经能感受到伤处灼热的痒意,偶尔,手指也有微微抽|动的反应。 许念检查了一番甄如玉的伤口,并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脉象也很平和,帮她换好药,“妙姨将你照顾的很好,伤口恢复的不错,再有两旬,就能试着下地了。” “真的吗?”谷妙妙红了眼眶,双手紧握在胸口,满脸的狂喜和激动。 就连往日隐忍的甄如玉也激动的嘴唇微微颤抖,呼吸跟着急促了几分。 “阿念姐姐。”甄衍的小手紧紧的抓住许念的手,他身体微微靠着许念,微扬的头看她,满眼的感激。 受不了这一家三口的热情和殷勤,许念很快告辞离开。 时光如流水,转眼已是一个月后,田里沉甸甸的谷穗被压弯了头,这一片,那一片,黄灿灿的煞是喜人,村人们忙忙碌碌,脸上透着即将丰收的喜悦。 许念到甄家时,甄如玉正在谷妙妙的护持下慢慢挪动,他两腋下撑着拐杖,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但较之最初,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阿念姐姐。” “阿念。”一家人热情的和许念打招呼。 “我今日要进山一趟,北边崖上的龙血花即将成熟,我需提前去守着。有了龙血花入药,不出半月,甄叔你的伤便能痊愈。”说到这里,许念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她将手里的白瓷瓶递给谷妙妙,“妙姨,这里是一旬的药,和之前一样,一日三次,餐后温水送服,辅以内力化解。” “阿念,你一个人进山太危险了!”谷妙妙担忧道,他看看夫君和儿子,一时左右为难,却最后下定决心,“我陪你去。” “那你们可太小瞧我了。”许念话音刚落,顺手她捡起桌上泡在青瓷大碗里的一颗黄豆,豆身微软,她指尖轻弹,黄豆破空而出,院里厚厚的石磨被左右洞穿,只留下细小的孔洞和呆愣的一家三口。 这个世界有稀薄的灵气,许念进入世界后,便开始抽取此界灵气,将《九息决》提升至第七层,以她如今的身手,江湖上应鲜有敌手。 甄家在村尾,紧挨着山林,几息间,许念的身影便消失在三人眼前,青竹色裙衫,身影翩跹,空气中唯余一抹淡淡的绿色残影。 “不曾想,阿念小小年纪,不仅医术卓绝,竟还有如此绝妙的身手。”谷妙妙感叹道。 “不必探究,这江湖众人,谁又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那我之前在林中帮她那次,岂不是班门弄斧。她根本就不需要我帮忙。” 之前,两人因为采药在林中遇到过两次,也只是淡淡的相视一眼,便径直分开。那次,许念正蹲下采药,头顶的树上突然出现条红腹银环蛇,朝她的方向吐着信子,见此,谷妙妙立时将手中的棍子甩出,红腹银环蛇被击飞出去。 “夫人当时也是救人心切。看来,许大夫能为为夫疗伤,全仰赖夫人的福。许大夫虽年幼,却极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话到这里,甄如玉长长叹息一声,语气里不乏心灰意冷后的失望,“比这江湖上自诩君子之人,不知强上多少。” “阿念姐姐最好。”甄衍也一脸认真的附和道。 “对。”谷妙妙一脸慈爱揽住他,温柔的摸摸他的头,三人看着许念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搞定!”许念掌心朝下,灵力微转,五指微拢,将又一株龙血花中的汁液抽取出来,装入琉璃瓶中。 血红色的汁液,冰透的琉璃瓶,许念对着阳光晃了晃,已有小半瓶了,脸上慢慢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突然,她目光锐利的朝竹泉村的方向望去,虽然相隔甚远,但她还是依稀听到了村人凄厉的哭喊声,片刻,村子方向一阵冲天的青烟拔地而起。 “出事了!” 许念第一时间飞身往村子赶去,脚尖在摇晃的树梢间轻点,几个起落,人已至山脚。 高悬于空,眼前的一幕让许念气血上涌,一群披着猩红披风,头戴鬼面具的人,正在举刀屠村,他们不仅杀人,竟还饮血吃肉。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对上这群江湖中人,除了逃跑和哀求,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