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明显被噎的不轻,嘴角抽抽,举杯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片刻后,只听他接着说道:“范闲若娶了林婉儿,就可以接管内。” “我是大宗师!” “你可知那是多么庞大的一笔钱财?” “我是大宗师!”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念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高高在上,一直都是那样平淡坦然。 “你……!”范建被气的无语了,怒道:“从未见过如此无理难缠之人!” “范伯父,这就是你不对了,从进门到现在,我总共就说了八个字,怎么您还生气了呢?”许念还笑着用手比了个八。 范建只觉得她手比的这个八,是对他莫名的嘲讽,气急败坏道:“怎么是八个字?明明是十八个字!” “重复的字也算啊?”许念欠兮兮的语气问道,一副十分包容的模样看看他,“那就算您说的对,十八个字!”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抠这十个八个的字数,有意义吗?” 一句话,范建沉默了,他坐在对面,表情僵硬,脸色通红,明显就是正在憋气。 许念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好歹也是范闲他爹,忙往回找补,“范伯父,我问您,这内,这仨字怎么这么烫嘴呢?” “算了!我问您,内原本是范闲他母亲的产业,对吧?” “对!”范建冷冷应道。 “后来她离世了,她打下的商号就被收归国有了,成了皇室的私,也就是内。”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既然这是范闲母亲的产业,她是您孩子的娘,庆余堂当初不是理应由您来接手吗?为何会成了皇室内?” “你可知那是多么庞大的一份产业?说是天下第一,也是实至名归。会带来多少财富?说句富可敌国,毫不夸张。” “所以呢?就应该收归内吗?”许念质问道。 “你知道什么?陛下和叶……”说到这里,范建顿住了话头,转而说道:“商号收归内,此事有理有节的。” “行!”许念见他不愿多谈,也不追问,“那这样来讲,范闲已经长大,内不应归还于他吗?毕竟,那是他母亲一手创建的商号,是属于他的。何故到了现在,他还要娶个不认识的女人,才可以接管内?总不能这原本属于他娘的商号,从皇家手里过了一圈,就不想还了吧?” “慎言!这一切,陛下自有裁定,岂容你我揣度?”范建强辩道,并且恭敬的朝皇宫方向拱手行礼。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许念就不知道了。 “看看,您又来这一招!”许念轻叹口气,接着说道:“皇上话里的意思,只是让范闲接管内,既然还是叫内,就说明这商号还是归皇室所有,那范闲要来何用?” “这如何能一样?范闲迎娶林婉儿,接管内,他这一生都可做个富家翁。再者说,那商号本就是范闲母亲留下的,由他接管,天经地义。”范建还是不死心。 “范伯父,我说句心里话,这接管内,真不是什么好差事!您看,他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碍了别人的眼,接连遭遇刺杀。再者说,即便他接管了内,说到底,也只是皇家的账房先生,那钱能落到他口袋吗?不能!您总不想让他贪污吧?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挨打准没跑的典型。”许念的小嘴一阵叭叭,把范建也说懵了。 “您再想想范闲的母亲叶小姐,她是何等风华的奇女子?仅凭一己之力,就创建了庆余堂,收敛天下之财;督办了鉴查院,用来监督天下甚至是皇帝。她心怀天下,潇洒不羁。她若还在世,会逼着自己儿子娶个他不爱的女人为妻,就为了换取钱财吗?”许念的一通高能输出,把范建整不会了。 他愣了许久,手里端着茶杯,迟迟未动。 “你,你先出去吧,这事,我再想想。”范建放下茶杯,一脸的沉思,朝许念摆摆手。 “范伯父,那我先走了,您别忘了吃饭啊!”许念行礼告辞。 范建抬眼看看她,心绪翻涌,“这姑娘,出招完全没有章程,让人防不胜防。一通歪理邪说,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念除了和范闲甜甜蜜蜜,就是陪着范若若出去逛街,实现女孩子最解压的放松方式,买买买。偶尔逗弄一下范思辙,打听打听京都里的各路八卦消息,日子过的美滋滋。 这晚,凉风习习,月朗星稀,天上的一轮明月偶尔会被移动的薄薄云层所遮蔽,依稀能看出它的影子。 “念念,你真要夜探皇宫,这太危险了。”范闲看着明明是要去夜探皇宫,却还穿着一袭浅青色纱裙,广袖
翩跹,青丝绾成发髻,簪着两支青玉步摇,清丽淡雅。 “鉴查院不是抓了个北齐暗探吗?那个叫司理理的姑娘。我去了趟鉴查院,她跟我说了些事情。据她所说,这次策划刺杀你的幕后真凶是林珙。”面对范闲,许念无所隐瞒。 “林珙?宰相林若甫的二公子,他为何要杀我?”范闲现在整个人都处于震惊加懵逼状态,“不是,鉴查院守备森严,念念你是怎么进的鉴查院?而且,司理理是北齐暗探,她怎么会交代这些?” “这不重要。”许念自然是用了手段的,不甚光明的刑讯手段,可她并不后悔。 “好吧!那你为何又要去夜探皇宫?”话题又绕回到了原点。 “我之后又去找了林珙,他告诉我,在背后主使这一切的,就是长公主李云睿。你所遭遇的刺杀,都出自她手。”许念现在只想进宫,然后一剑结果了李云睿这个疯女人。 起初,她也以为李云睿连番刺杀范闲,是因为范闲要从她手里夺取掌管内之权,可后来范闲明白的拒绝了庆帝的赐婚,可她依然不依不饶,可见,这个女人就是疯的。许念合理怀疑,李云睿大概是和范闲的母亲叶轻眉有仇,这才咬着范闲不放。 既然如此,就只好让她长眠闭嘴。 “林珙就这样告诉你了?”范闲那疑惑的小眼神,看到许念笑开了眉眼。 “想什么好事呢?他自然是先宁死不屈呗!可他不怕死,他不怕连累家人吗?”许念解释道。 “念念,如果林珙拒不交代,你真会杀他家人吗?”范闲刨根问底道。 “唉!”许念长舒了口气,“范闲,我不喜杀人,但从不惧杀人!如果那时杀人是唯一的办法,我会。” 范闲心疼的将许念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顶亲吻着,他知道,许念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她不惜手染鲜血,可是他心疼啊,心疼自己怀里的这个小姑娘。听到她说自己不喜杀人时,心中的揪痛到达了顶点,让他无法呼吸,眼眶酸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念念,我们回澹州吧?” “这京都的风云诡谲,鬼蜮较量,人与人之间的互相试探,暗中厮杀,都让我觉得窒息。即使我有能力处理好这些麻烦,但我不想自己的后半生都活在这种环境里。” “我们回澹州,这个时节的澹州,正是海味鲜美的时候,我想念老刘头做的清蒸金鲳鱼了,去了内脏,只需盐和酒腌渍片刻,在盘子码上一层葱姜丝去腥,上锅大火蒸五分钟,出锅后,铺上一层细细的葱丝,用热油一浇,刺啦,香味瞬间弥漫这个厨房,那鲜嫩而简单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本来还有些伤感的,结果被范闲的一通美食点评,弄得两人都有些饿了。 许念抬头看向范闲,他则低头看着许念,两人看着彼此,这一刻,心灵相惜,笑的像两个傻瓜,浅浅的,纯纯的亲吻,看上去是那么缱绻美好。 虽然范闲犯规的使用了美男计,可许念当晚还是进宫了,只是晚了些罢了。 两人来的宫墙外,范闲不放心的叮嘱道:“一发现不对,立马撤。小心太后宫里的洪四庠,据五竹叔所说,他有可能大宗师。” “啵!”许念踮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我很听话的,乖乖在这儿等我哦!” 范闲没说跟着去,是因为他知道,他跟去了,只会成为许念的累赘,所以强压下心中的担忧,看着她飞身进来皇宫,转瞬间,人就不见了。 倒也简单,长公主李云睿住在广信宫,这宫里的宫殿分布,许念早就从王启年那里搞到了地图,为此,还付了十两银子。王启年这家伙,简直就是舍命不舍财。 许念悄无声息的进了广信宫,自腰间抽出软剑秋水,右手持剑,直到剑尖撩开李云睿的床帐,她还依然睡得香甜。 “喂!”许念用冰冷的剑身拍了拍李云睿的脸,她猛地被惊醒了,一脸惊恐,看到许念持剑站在她床边,张口就要喊,“救……” 许念也不客气,直接一剑划开了她的脖子,鲜血瞬间飚出,李云睿双手捂住脖子,嘴里发出嗬嗬的气声,“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