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鼻汉子岂敢真的到衙门?他眼见情况变化,有心挣扎,可一用力头目即森森发眩。小童解下他腰带,母子二人合力捆缚,乡下妇女手劲不小,捆的很是扎实。
母子二人又来捆翟敬承。王敬得担忧加重翟敬承伤势,叹口气道:“我师兄失血过多,伤势沉重,望大嫂照顾留情。”
他开口讲话,那孩童咦了一声,上前二步看看翟敬承,又跑近王敬得,盯着细瞧,猛然间惊喜出声,手指王敬得,道:“你…是酒楼里恩人…”快步走回父母身边,道:“爹、娘,这就是今天给我银两,让我找大夫的恩人。”
之前王敬得受伤无力,平躺在地上,此时努力挣扎,抬高身体看去,认出面前孩童正是今日午间在酒楼上的那个小渔童。
本已是百死之局,却突然柳暗花明。王敬得虽性格豪爽,平素从不吃斋念佛,如今心下一宽,忍不住也在心中默默祷告土地公显灵保佑。
中年男子面露激动之色,上前拱手道:“小儿今日回家…咳咳…把事情告诉我们,咱们全家都感恩戴德。刚才多有得罪,我们完全信得过恩公,这帮匪人真是可恶!”
王敬得不及寒暄客套,道:“咱们刚才受伤脱力,无法自医。翟师兄随身带有医药,烦请你取出药来医治大家。”
病汉点头应承,吩咐妻儿按照指引到翟敬承怀中取出药囊,并照王敬得吩咐,给霹雳堂众人外服内用。
药服下后,众人内外伤疼痛大为减轻。可这“酥筋半日醉”不知何物制成,虽服了解毒之药,还是毫无效果,丹田气仍然空虚微弱。
王敬得扭头四下一瞧,翟敬承浑身虚脱无力,常志捷、齐友礼等人骨头断裂,周心勤还倒在大殿内昏昏沉沉,自己也是内伤虚弱,看来短时间内众人都还无法正常行动。
王敬得又询问病汉,欲雇请村庄里青壮年汉子来帮忙抬扶众人。病汉言道小村庄也只十余户人家,此时青壮年汉子都捕鱼未归,要远到镇子上才有青壮劳力。
敌人随时会到,王敬得一时彷徨无计,心中无比焦灼,拖延下去,还将连累小渔童一家,当下开口对病汉道:“此地不可久留,你们速速离开,免得城门失火殃及你们。”
中年汉子看一眼被牢牢捆缚的大鼻汉子,诧异不解:“这是为何?”
王敬得叹口气道:“歹徒之前已经放了烟花召唤同伴前来相助,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不定很快就到了。”
病汉闻言愤愤不平,道:“本地民风朴实,多年没听说过这等骇人听闻事件!如来不及报官,咳咳…大丈夫能伸能屈,恩人可先到寒舍暂避一避。”
王敬得苦笑道:“何尝不想如此,可惜我们重伤无力再移动了。”
病汉踌躇道:“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唐突莫怪。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咳咳…贼人贪财,不妨给他就是。”
王敬得知他误解了,道:“歹徒不是为了金银而来”,想到今日如遇不测,也需有人把消息传递出去,当下道:“实不相瞒,我等是金陵霹雳堂中人,受掌门师兄之命远赴云贵购买了一批天然硝石和硫磺,纯度好,质量上乘”,指指黑木箱道:“就放在此木箱中,却被歹人盯上了。”
病汉咦了一声,道:“硝石、硫磺是制火药材料,歹人不要金银,而抢这些,…咳咳…这是何缘故?”
王敬得不料眼前乡下病汉还有如此见识,不禁也颇为奇怪,答道:“尚不清楚歹徒到底是何人,为何来抢此物。我们受伤后无法行动,还未质问边上那个歹徒,”又劝道:“你们还是从速离开,不要牵累了你们。”
病汉倒颇为镇定,让小渔童扶着,来到大鼻汉子面前。面对病汉质问,大鼻汉子无法搪塞,只是一味装聋作哑。
病汉尚在病中,不停咳嗽,见大鼻汉子痞赖模样,很是生气,恨恨道:“待会邀乡亲来把你押到官府,看你还嘴硬”。
翟敬承服药后止住了血,精神略有恢复,听他们对答,忽想起一件重要事情。此次出门,购得高品质硝石、硫磺只是其一,最重要事情,其实是如愿获得了研制火药的秘本。如和本门方法对照应证,能大大提升火药制造工艺,因此掌门师兄十分重视。如今身处危局,实不忍功亏一篑,致秘本被抢。当下努力提气呼喊病汉,准备托他带走秘本,设法转交掌门师兄。
病汉听得呼喊,来到翟敬承身前,正待开口询问,突然面色一变,神情严肃。
翟敬承顺着他目光瞧去,只见病汉直直盯着地上长刀,凝视良久,脸上肌肉颤抖,神色十分激动,嘴角牵动,道:“倭刀,这是倭刀!”
地上一把细狭长长的寒铁,寒气逼人,刀锋犹带着丝丝血迹,正是刚才差点致翟敬承于死地的长刀。 病汉飞快转身,来到大鼻汉子身前,也不言语,伸手就将他脚上靴子一把拽下,俯首看了一眼,道:“倭寇,果真是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