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进宝轩,可以说是整个市古玩古董界的老字号,也只有这样的铺子才能吃得下我们手里的明器。
刘世昌便是这店的老板,他在业内同行中的口碑很差,我们这些古董商贩私底下都叫他“苍蝇”,见了好的物件就像苍蝇见了腐肉似的,千方百计弄到手里,几乎已经到了不折手段的地步,不少同行都被他撬过生意,也特别招人烦。
有一说一,他也非常舍得出价,所以生意越做越大,像我这样的古玩小商贩,他几乎都不看在眼里,差不多都是拿鼻孔看我们的。
刘世昌约莫四十来岁,五短身材,脸上经常挂着乐呵呵的表情,一看到我走进了他的店,立即就认了出来,但是并没有起身,端着茶杯劈茶叶末:“哟,这不是南街的大飞嘛,听说最近都准备改行了是吧?唉,这年头古董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好在你还年轻,大不了重头再来,不像我只能苦守着这个饿不死也吃不饱的铺子混温饱。”
其实,我跟刘世昌之前是有过一些合作的,那段时间他是一口的“大飞老弟”,两个人一起胡吃海喝,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后来我的铺子不景气,关系也就淡了,前几天是真的山穷水尽打算找他周转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过来,就回了村。
今天一听他这话,我也知道就算自己开口,估计也是碰一鼻子的灰,好在我今天不是来借钱的,而是跟他继续合作的。
我没有跟他太多寒暄,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便将那个青铜斧头递给他看,虽然他的铺子是大,但要是价格让我不满意,我还是可以另找他家,这在我们行业里有个专业名词叫做“抛货”。
这抛货就是有抛砖引玉的说法,让他给先
这件青铜器估价。
刘世昌一看是做生意,立即就来了精神,站了起来亲自带着我和倩倩上了铺子的二楼,而且还让伙计送上来今年的新茶,满脸笑吟吟地说:“大飞老弟,这是哪里掏来的尖货?你小子看来是要东山再起啊,我就喜欢你这股子不认输的劲。”
我让他不用客套,直接验货出价,自己那边时间不等人,出的越快越好,而且告诉他,自己确实不打算再做古玩古董,但是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货拿给他。
说话间,刘世昌已经戴上了手套,他用放大镜照着青铜斧上的花纹,问我这是哪里来的,我也没有隐瞒太多,大致跟他把那个隋朝将军古墓摸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并没有说是自己,而说是自己的朋友,是朋友托我过来出手的。
我有行业经验,自然明白一件冥器的出处,将直接决定这个物件的价值和价格。
刘世昌边奉承我,边继续鉴赏那件青铜斧,余光还时不时往我旁边布裹着其余三件青铜兵器上瞟,他已然知道这抛出来的货只是其中一件,真正的好东西还在我的身上。
“没错,刚出土不久。”刘世昌像狗似的用鼻子闻了又闻,才下出这样的结论,然后有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再度点头:“年代也对得上,确实有将近一千五百年的沉淀。”
他这个手艺,我着实学不来,属于古玩行业中的“望闻问切”,整个市区的古玩街能有这个手艺的人,绝对一把手就能数的过来,因为没有在鼻子和舌头下过十年八年的硬功夫,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
接着,他又说隋朝是个存在时间不到四十年的朝代,出土的东西着实很少,物以稀为贵,如果是真的隋朝将军
墓出土的,那价格绝对不会低。
倩倩在一旁坐在,整个人虽然无精打采,但出于新鲜和好奇,也看着刘世昌奇怪的行为,偷偷地问我这到底能值多少钱。
如果是我收古董的话,靠的就是自己的眼力劲,实在价格高金额大的古玩,还是要拿给刘世昌这样高手给甄别真伪,价格合适转手就可以卖给他们这类人,如果跟自己心里那个价格偏差太大,便是给他们封个大红包。
我说:“昌哥,我们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吧?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这个青铜斧头你能给我出什么价儿。”
“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让我再好好瞧瞧。”
刘世昌不知道见过多少奇珍异宝,即便青铜器一直都有神器的美誉,但他还是相当的淡定,就冲这个我就比不了。
“给它起名了没有?”片刻之后,低着头端详着刘世昌问我。
我从昨晚到来的路上,其实也一直在琢磨这些明器的称呼,这属于我们古玩界的尝试,有名有响的明器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这斧头上的纹路应该是蟒纹,而且这蟒纹是沁入斧头内部的,它出土于将军墓,我觉得它应该叫‘将军蟒龙青铜战斧’。”
刘世昌却摆了摆手:“不行,不够响亮,我给它起个新名吧,就叫蟒龙天威将军青铜战斧,至于说它的价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我和倩倩:“这小姑娘谁啊?弟妹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她是我的发小朋友,过来跟我一起见世面的。昌哥,咱还是不要转移话题了,快说着值多少钱吧!”
刘世昌笑着问我:“大飞老弟也是做这一行的,以你的眼力劲觉得这斧头值多少钱?”
我心里虽然有个约莫的价
格,但是不能跟他说,说的高了会落他笑话,低了亏的就是自己,便是把皮球踢回给他:“我在这一片混饭吃,还不是全依仗着昌哥,还是昌哥叫价吧!”
“那成,我就给个价,从这纹路来看,而且你说那个将军墓是个皇后的陪葬墓,那就能跟皇家扯上点关系,如果是其他的青铜器,价格确实很高,但这是青铜器当中最不值钱的青铜兵器,而且把应该是腐烂了,需要后期配一个斧把,寻常市场的价格现如今是七万到九万。”
说到这里,刘世昌顿了顿道:“不过大飞老弟的霉运走到头了,最近有个大买主特别热衷于青铜器,而我什么人你也清楚,绝对会给你要个好价儿的,我这边给你出这个价,你觉得怎么样?”
刘世昌把手伸了过去,我们两个握住了手,他动了一下无名指,又动了两下小拇指,我立即就知道了他给出的报价。
这不是能说是全国古玩界的规矩,但就附近几个市的古玩市场而言,小拇指代表的单位是万,无名指是十万,中指是百万,以此类推。
至于说这个价格,我也颇为满意,古玩无非就是分为官和民两类,现如今坊间流传的多为官窑出品,还不是因为在古代能够用得起这些好物件的都是皇家和重臣,像普通的黎民百姓,也就是乡绅土豪能用点有价值的,但数量少的可怜。
其实最多还是皇家物件,但是由于皇家陵墓极为难找,即便找到也不易带出,一经出土必然是国宝,不幸流传到世间,那用不了半天就会被私人收藏家以高价收藏,已然演变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刘世昌说起了在早些年的故宫国宝失窃案,最后查明真相是管理人员监守自盗,被抓
的那些嫌疑人被严判重判,可最终也没能追回国宝,现如今都跑到国外的博物馆里边进行展览了,这些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行业内早就传开了。
他就是想说,其实这要比盗墓还要性质恶劣的多,旁敲侧击是在告诉我,他并不在意我拿过来的明器是谁下去摸的,就是我亲自下去的也不打紧,主要是东西好就行,而且也是在引导我把更多的明器拿出来罢了。
我知道这个是见不得光的,但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便有些后怕问他:“那判的是无期还是死刑?”
“五年到十年不等,涉案的人也就三个而已。”刘世昌笑的很奇怪。
我心说那可是国宝,怎么才判这么轻,根本不是严判重判,那盗墓岂不是只要蹲个一年半载就能出来,不过我很快就想明白了,监守自盗的肯定不是那三个人,他们只不过是当了替罪羊而已。
我凑近刘世昌,用茶杯跟他轻轻碰了下:“昌哥,除了这件古玩,我还有三件,另外还有一块玉和一个小木盒,里边究竟装着什么,我都没有打开看,你给我一起估个价,只要合适我就全交在你家出货。”
“这么多?”
听到我这么说,饶的刘世昌都有些吃惊,他一口气把杯中的茶喝掉,然后吆喝着伙计上来,给伙计拿了几百块钱,让他去不远处的酒楼买酒菜,嘴上客气地说着眼看就到中午了,我们边喝酒边聊,他可有日子没跟我喝酒了,简直都快想死我了。
我心说不是想死我,而是想我的古董,不过这话也就是自己在心里琢磨琢磨,毕竟这是做生意,六分捧两分吹两分真诚,这样才能把生意做成,和刘世昌这样一比,我才意识到自己差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