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双淡漠的杏眸的注视下,灸日只得先收拾好自己,又帮冷绝辰擦了脸,抱着人进空间里换了身衣服,拿了两条两尺有余的雪缎把人固定在后背上就出门跟皇宫里的厨子抢活去了。
本着不能为了自家老哥安心的信念说服自己没在给战天那份饭菜里动什么手脚的灸日,拎着满满两个五层食盒,顶着一路诡异的注目礼往回走。当几个小宫婢一见他便捂着脖子忙不迭的下跪行礼,灸日了然了,他那爷爷毫不怜香惜玉的弄傻了一个小宫婢的事估计已经传开了,人在床上睡,锅从身边来……
无辜背锅的灸日……
脸皮这种东西,厚着厚着,也就无所谓了……
步履不停地走在青石廊桥上,不经意嗅到一徐淡淡的冷香。“绝辰……你要是醒着,那老头哪敢欺负我……真想让他也尝尝雪蚕鞭的滋味!”
灸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做的一顿早饭会让战天突然决定要在自己没住过几次的逐日殿长住下来。
吃饱喝足后,暗夜清玄战天这位老祖宗顶着和孙子一模一样的脸出去遛食,衣服都换成了灸日不曾穿过
的新太子服,这下外人更分不清灸日和战天之间那一丝细微的差别。
宫婢传言太子殿下晨起时穿着一身只有圣祖才穿过的银绒细铠,这会也传成了是晨光漆身,朝服暗秀的银丝让人产生的幻觉。
战天出门遛弯消食,寝殿里便只剩下了还在依着规矩慢慢进食和小心翼翼给没有反应的人喂食的兄弟二人。
“订了规矩的老祖宗都是三口吸光了一大海碗粥,出门嘴里还叼着个包子,哥,你也别太板着了。”灸日头也不回的说道,但是话虽如此,让他想象一下暗夜幽暝急三火四的抱着盆吸溜粥,嘴里咬着包子出门消食的画面……太美……没眼看……
暗夜幽暝听灸日的话,依然食不言的沉默着咽下了最后一口肉粥,取了白帕净手,这才开口道,“规矩当铭记,祖父不拘小节,我们不可如此,你……”暗夜幽暝说到这里,想着这祖孙两个如出一辙的吃态,忽然哽住了……
灸日清楚兄长为何停顿,浑身猛的一哆嗦,连忙道,“哥,你说的对!规矩挺好,挺好!”灸日像被谁逼着似的一口气连叫了几个好。
敢不说好吗?被自家向来少话的老哥一顿说教的滋味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暗夜幽暝看不到灸日无奈的眼神也听的出灸日语气中的妥协,昨夜三人同眠,压在暗夜幽暝身上的那些无形的东西好似也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净,此刻的轻松也半分不作假。“祖父回来了,凡事都有我们,你想做什么就去吧。那些事,不急。”不必再逼着自己,不必再孤独一人……
灸日内心毫无波澜的听着暗夜幽暝说完,听过太多次了,他这哥哥啊,何时才能对他自己宽容至此。“哥,你说的对,你也该歇歇了。等我从极北之心回来,我们都歇一歇。”
暗夜幽暝消声片刻,郑重点了点头,“好。”
我们都歇一歇,不管那时天上人间如何,我们都歇一歇。
“本尊不在,你们又说什么私房话?”说好出门散步的人,还没一刻钟就回来了。
“私房话不是这么用的……”灸日没好气的回头看了一眼,“您老人家不是出门遛食去了吗?”
久久没等到战天的怒骂,灸日又回头望了眼,正对上战天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手看
,灸日被这道神色莫名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赶忙放下手里正好空了的瓷碗和羹匙,正襟危坐道,“祖父可是有何事?”
战天看了看灸日,又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暗夜幽暝,不知为何语气十分沉重,“你不是和巨兰的重孙女结婚了吗?”
“巨兰?是谁?”灸日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
“夏兰行德巨兰,夏家老祖。”暗夜幽暝贴心的加了句,“重孙女是夏晨曦。”
“确实。”灸日恍然点头。
战天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些,可随即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大声斥句“荒唐!”就缩进了软榻,抱着膝盖坐着,脸色忽明忽暗。
半晌过去,就在灸日以为这阴晴不定的老祖宗要就着这么幼稚的姿势入定的时候,战天压抑着的声音响道,“凡尘……是不是在你的空间里住着?我能见见他吗?”
明明昨夜还高高在上无法无天的声音,莫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灸日对上战天心虚又别扭的不肯避开自己的视线的眼睛,有些了然,又有些遗憾的摇头道,“我和凡尘在昨天刚刚分开。”
本以为战天还会继续说什么,却是
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眼前的人是暗夜清玄战天,那个四百年前震慑天下,叱咤风云,一身傲骨的圣皇,然而,眼前这个人,似乎没有传说里那么有棱角。也许强悍是真,可也有弱点。
“他,还好吗?”沉闷的声音又起。
灸日怔了一瞬,飞快的回道,“凡尘,挺好的。每天和傲天吵吵闹闹,做做傀儡,没把我的空间弄塌,还做了些傀儡,给我傍身。”灸日故作轻松的说道。
战天猛地抬起头,看着笑的一脸淡然的灸日,“你……让他在你的空间里做傀儡?”
“原来如此……”不等灸日回答,微微尖锐了些的声音已然低下去,连带着战天锐利的眼神也暗淡了,“他明明……”明明应该最信任我的……可即便他们同进同退,同吃同宿近百年,灭凡尘也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过用活人做傀儡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们也曾是谈笑生死,挥手风云的知己、兄弟……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时,从无名无势的冲动少年到无悲无喜的开朝君王,灭凡尘陪了他一路,却没能陪到最后。
错不在灭凡尘,在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