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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二人也算久别重逢,沈如山一句客套之词没有,口吻阴毒更像是胁迫。 颜如珩的家眷尚在进京途中,最晚不过明日便到。 可听着沈如山的口气,分明是已然见过他的家中女眷一般。 颜如珩威目而视,强硬道:“沈侍郎,这是何意?” 为官半生,颜如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沈如山想拿王爷的名头,压他一头。 可这是礼部,他沈如山只要是礼部侍郎,便是他颜如珩的下官。 沈如山挽着莽纹袖口,任由怒火中烧,喝道:“本王身着亲王服饰,颜尚,该尊称本王一声王爷才是。” 颜如珩可没心思与沈如山争辩,敷衍了事拱手唤了一声:“王爷。”抬足走向公案,只想尽快为玉牒盖印。 沈如山一掌,怒拍在礼部官印的匣子上,诡异笑道:“近来不太平,前段日子太子殿下在郊外遇刺。本王特意命人出城,去接尚大人的家眷入京。” 颜如珩原本伸向大印的手,缩了回去,咬牙切齿道:“王爷这是何意?” 沈如山将大印匣子推到一旁,阴阳怪气道:“本王也是好心,若是遇上流寇,毁了未来太子妃的清誉,如何向陛下交代。” 颜如珩勃然色变,斥道:“沈侍郎,你疯了不成,若小女清誉有损,老夫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颜如珩胆战心惊,女子名节何其重要。沈如山这是打定主意,要毁了女儿清誉。莫说太子妃当不成,日后只能遁入空门,余生常伴青灯古佛了。 颜如珩抢过册封玉牒纸,沈如山竟将大印主动递与他,恶笑道:“玉牒一下,天下皆知,颜尚是想逼死令爱啊!” 颜如珩捏着大印,手腕一颤重重将大印盖上,不甘示弱道:“哼,王爷也有女儿,倘若本官的女儿出了事,本官说到做到,睚眦必报。” 言毕,拿起册封的玉牒,大步流星去往门外。 门外的官员慌张撇过首,谁也不敢去接玉牒。 颜如珩顾不得与众人计较,将玉牒纸揣入怀中,匆忙离开了礼部。 他回府集结了家丁,但愿赶得上沈如山的人。 斜阳坠倦鸟归巢,青烟缕缕上云霄。 黄枫叶红溪潺潺,车队人马依水安。 溪水旁,一位碧衣少女拨清玩乐。 雪肤墨发及腰而垂,俏丽如花身姿婀娜。 此女正是颜如珩的嫡女——颜子棠。 颜子棠掏出绢帕,在溪流中浸湿拧干起身,去向身后一棵大树旁。 树干上拴着一匹青鬃马,倚树而立一个墨衣男子。 仔细看去浓眉大眼,英武不凡竟是包明悟。 颜子棠娇软唤了一声:“包公子,一路风扑尘尘,擦擦浮尘吧!” 包明悟抬眸,略有疲色谢道:“多谢颜小姐。” 包明悟伸手去接,哪知颜子棠抬手主动擦拭在他的额间。 暗香袭人,包明悟面红耳赤,慌忙抢过绢帕。 颜子棠紧抓着不撒手,包明悟身强力壮,一用力便将人拽去了怀中。 包明悟手足无措,如避蛇蝎将颜子棠推了一把。 颜子棠身娇体软,一推便倒地呼疼,嗔道:“包明悟,你这个呆子。” 包明悟脉脉诚惶,伸手想扶又不敢扶。僵在原地,眼瞅着颜子棠自行爬起。 颜子棠捏着绢帕,拂去衣裙上的尘土,娥眉拧动不悦道:“包明悟,你拼死赶来相救为何?” 包明悟收了手握拳,支支吾吾道:“颜,颜小姐,误会了,包某只是路过而已,碰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本想使美人计,套包明悟的话,顺道逗逗他。 颜子棠敛容收色,没了方才的软糯。作古正经,一副夫子训人的严然样:“包明悟,即是路过,本小姐的死活,与你何干?” 包明悟不禁握紧腰间的剑柄,舒了一口气,憨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颜大小姐。” 颜如珩家教极严,颜子棠素日里皆是一副端庄古板的模样。 颜子棠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听闻明欢姐姐,嫁给了沈世子?” 颜子棠与包明欢是闺中密友,挚友成婚她却只能从官府的榜中得知。 念起长姐与庶妹的阴差阳错,包明悟一时伤感,只低嗯了一声。 颜子棠似有不解道:“明欢姐姐,曾寄信与我,说她倾慕太子殿下,为何会嫁与沈世子?她连成婚的消息都未传信于我,难不成,她是被你包家逼迫成婚的?” <

> 包明悟哑口无言,虽非如此却也无区别。他只是叹息一声,仰首望向将夜之空。 寒风萧瑟卷地而起,枯枝残叶坠水随波逐流。 颜子棠亦仰首望着点点星辰,满眸期待道:“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太子殿下究竟是何样之人,竟能让明欢姐姐,有如此高的赞誉。” 先太子殁,元德帝下令宫中禁宫筵,歌舞三载。 三年前颜子棠离京前,并未入过宫尚未见过太子。 只是三年间,她与包明欢信往来。封封字里行间,皆是对太子的倾慕称赞。她自然好奇,太子究竟是哪般模样。 包明悟侧目而视,发觉颜子棠明眸桃腮,似有几分少女怀春。他打趣道:“颜小姐,莫不是恨嫁了?” 颜子棠幽幽叹了口气道:“家父将我的庚贴,送与了安郡王。” 包明悟闻此犹如惊雷,汗毛炸立,愕然道:“为何是他?” 颜子棠黯然神伤:“谁说不是呢?我自是不愿的。” 颜子棠猛然抓住包明悟的胳臂,可怜兮兮央求道:“包公子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你能否将我藏起来,便说我被今日那些贼人掳了去。” 包明悟言辞义正道:“胡闹,事关名节,即便你躲过了嫁与安郡王。失了名节,日后如何嫁与旁人。” 颜子棠松了手,一脸遗憾道:“算了,做个王妃,也不算委屈。” 忽然间,马蹄声震天动地由远及近。 包明悟立即警惕拔剑,嘱咐道:“颜小姐,你领着女眷藏起来。” 颜子棠惊起一阵冷颤,莫非那些流寇卷土重来。 今日那份恐惧之感袭来,她不由双腿一软拽住包明悟的手腕,软弱道:“包明悟,我怕……” 她已银齿发颤,难以言语。包明悟收剑入鞘,顾不得男女有别将她抱起。 腾身一跃上了大树,将她藏匿在高树之上。 “别怕,我一定护你周全。”包明悟郑重其事安抚一句,跃下大树。 颜子棠反应过来,低头见树高几丈,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溪边已然人声慌乱,颜府家丁今日死伤过半。 能抵御者不足五人,那些侍婢哭天喊地缩在几人身后。 包明悟交代那几人严阵以待,自行疾奔向前,想一探来者何人。 残月暗淡,夜中篝火宛若指明之灯,马蹄声直奔这边而来。 包明悟奔近几丈,隐身树后暗中观察。 一声“吁”,马队突然勒停马蹄。 只听为首之人,聚气高喊:“子棠,子棠……”跟随者,亦大喊:“大小姐,大小姐……” 包明悟闻此悬着的心放下,原来是颜如珩大人。 荒郊野外夜静声昂,漫天回荡着呼喊之声。 颜子棠在树上闻见,喜极而泣急忙回应:“爹爹,女儿在此。” 她此时声色哽咽,旁人哪里听得到。 包明悟待呼喊之声停歇,方喊道:“颜尚,令爱安然无恙。” 颜如珩惊愕一瞬,循声望去。见树后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 夜色灰暗,颜如珩忙命家丁递来火把照明。 待看清包明悟的容貌,颜如珩顾不得诧异,追问道:“小女在哪?” 包明悟指向前方,恭敬道:“前面溪边。” 声落,颜九思挥鞭纵马,赶往溪边。 溪边,颜家那些家眷听闻来人呼唤,早已相拥而泣。 包明悟疾奔,去往颜子棠藏身的树前。 众目睽睽下,包明悟跃上了大树。 颜子棠一见包明悟扑过去,抱住包明悟的腰身,催促道:“快,带我下去。” 方才是情急所迫,此刻包明悟拥着玉软花柔,竟觉得心如擂鼓般躁动。 包明悟屏住气息,不敢去闻鼻尖幽香,纵身跃下大树。 一落地,颜子棠便梨花带雨,奔去颜如珩身旁。 只听颜子棠,呜呜咽咽道:“爹爹,今日若非遇上包公子,女儿的清誉毁于一旦。” 颜如珩安抚了几句,命颜子棠速上马车赶路入城。 少倾,车队按辔徐行。 颜如珩与包明悟为首,并排而行。 颜如珩自然而然,盘问起包明悟:“明悟,你为何会与小女遇上?” 包明悟从容不迫,将备好的说辞道出:“晚辈去松阳院,拜访了我叔父。”

包明悟的父亲包闻仁,有一同胞亲兄弟,随母姓俞。承袭俞氏外公衣钵,科举高中后,去了松阳院做山长。 松阳与远州相邻,即便有人怀疑他的去向,也能遮掩过去。 果然颜如珩听闻后,感慨道:“本官与你叔父是同窗好友,他淡泊名利是吾辈楷模。一别数年,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包明悟顺道,确实去了一趟松阳院,如是道:“眼下入冬了,学子们陆续进京准备明年的春闱。叔父他,过些日子会回京探亲。” 颜如珩随意嗯了一声,他怀中的玉牒仿若烫手山芋。圣旨已下,牒纸加印,待礼部誊黄镌刻,便能送往各州郡宣告天下。 元德帝如此之举,颜九思心知肚明是为太子铺平道路。左右尚之女皆为东宫妃,自当竭尽全力维护太子。 太子大婚便可临朝听政,学习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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