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活得久,比你们两个实习的有经验。”
他神情突然一暗,压低了声音:“所以,这次我们有可能真的回不来,你们没经历过收容-133的活跃期,那地方的危险程度从来没降下来过。”
他眼珠左右转了转,似乎尝试看什么,又立即摆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你们说不定听过收容-133的正常称呼,它在民间被叫做……
纵连山脉。”
她在山下公路旁醒来,昏迷的秋玄初倒在身旁,却没能发现王九菊。
身体异乎寻常虚弱,遮挡伤口的衣物也不见了,她能透过自己半透明的身体看到地面。
从死去的那一天起,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如此透明,像是一条随时会因光照消散的投影。
她企图从地上飘起,肚中和胸口却同时传来一阵绞痛,仿佛是五脏六腑如面条般不断被筷子卷起搅拌,痛得她的灵体近乎消散。
但比起这剧痛,已经不再跳动的心却像是裂开了,一股恐怖的绝望彻底将她包裹。
“不……”
杨涵奈的双眼淌下血泪,没有感觉错,自己的肚子空了,所有的孩子全都不知所踪,包括阿宝。
“阿宝!!!!!我的阿宝啊啊啊啊!!!!!”
无论如何回想,她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记忆碎成了一块块不连贯的画面,只有在零碎片段中记得在林中遭到了袭击,连袭击者是谁都不清楚。
“让我出去,让我去纵横山脉,我要找阿宝!”
“你们是什么意思!我都失去了我的孩子,你们还想从我这里夺走什么?!”
“我不要你们拿孩子来做替代品,我只要我自己的孩子!”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抓挠着苍白无情的墙壁,发了疯般在观察室中来回转圈,寻找任何可能出逃的空隙。
那些披着白色人皮的人都说自己疯了,对送来的孩子不管不顾,还惋惜什么失去了一个可控的特殊鬼母,但她完全不在乎。
自己明明最在意的只有阿宝,他才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她的疯狂持续了很久,在这只有苍白四壁的牢笼中没有提示时间的事物,从早到晚都由天花板投下的白光照明,她再也没在靠近天花板的玻璃后见过熟面孔,自己被彻底锁死在了房间中。
不知从纵连山脉离开时已经过了多久,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然而在有一天,原本被封死的房间门自动敞开了。
她立即就盯紧了从门口走入的人,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人。
来人一身黑,上身穿的是一套黑色兜帽衫,他脸上戴的漆黑面具在白光下并没有反光,和他一样像是吸收光源的黑洞,反而是其上刻的“11”散发着点点蓝光,仿佛两根摇晃的蓝焰蜡烛。
“晚好,杨女士。”
他的声音清澈,仿佛高山流下的山泉,冰凉刺骨,却又是如此甘甜,泉水流过她干涸枯萎的心,浇灭了即将起的火焰。
“只要我们做一场交易,我能让您再见到你失去的孩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涵奈在一瞬就冷静了下来,但看着那具诡异的面具,她裂开嘴,准备随时一口冷气将他冻住,语气冷漠:
“我凭什么相信你?”
“特殊异常处理部门对我有特殊的称呼,恕我不能直接告知,毕竟我是有正式编号的收容物,而不是像您这样处于观察期的鬼魂。
至于代号,您可以称呼我为‘11’。”
11的声音平静:
“请放心,我发誓我刚才所说不是谎言,只是需要您做出一些牺牲和配合。”
他的话很有可能是谎言,但自己早已走投无路,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希望。
她一咬牙:“只要能见到阿宝,只要能见到我的孩子……我无论什么都愿意答应,但你必须保证我见到他!”
“即使有可能忘记要寻找的孩子是谁,或忘记自己‘寻找’的本意,您还同意吗?”
“我不可能忘记阿宝!即使我失忆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也一定会记起来,他是我的儿子!”
“呵。”
11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嘲笑,不过他点了点头:
“那么,交易达成,您在之后需要参与一项特殊且重要的任务,您需要换一个名字。”
“请问,您选择成为‘杨佳奈’,还是‘杨涵儿’?”
“杨佳奈。”她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后面那个名字是和前夫恋爱时他对自己的称呼,听着就恶心。
“很好。”
收容物-333稳步走到封锁的铁门前,绅士地对自己鞠了一躬,电动门缓缓敞开,露出之后由白灯管照亮的走廊:
“那么,请随我前往‘真实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