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行来,最为危险的定然就是劭标了。不止晚上要为朱肃一行人引路,白天还要带着小部分人马,去前方预先绘制地图,探查是否有辽东纳哈出军队的出没痕迹,验证所行的路径是否有所偏差。一日下来,往往休息还不到两个时辰。
但朱肃见到他时,劭标依旧是目露精光,精神抖擞。这令朱肃不由得在心中大为佩服:明初的锦衣卫,果然是精锐当中的精锐。
“殿下。”虽然朱棣朱樉年岁更长,但劭标也知道朱肃才是他们兄弟三人此行实质上的“首领”,当先便来到朱肃的面前单膝跪地。“据查探,前方仍旧没有纳哈出大军的痕迹。”
“按现在的行程,待到明日,我等便应当能到达山海关了。”
“还是没有痕迹?”和四面一片“终于要到了”的惊喜之声不同的是,朱肃身边的朱棣面色有些复杂的皱起了眉头。朱肃奇怪道:“四哥,怎么了?”
“没发现痕迹,这不好么?”
“不,我只是有些奇怪。”朱棣轻轻摩擦着自己已经长出些许胡茬的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道:“照理来说,如今我大明北征新败,纳哈出应当对我大明虎视眈眈才对。”
“毕竟夺下了山海关,纳哈出所部便能长驱直入,从辽东直驱北平。纵使他心中的想法是偏安一隅,也应当在山海关左近布以重兵,防备我大明才是。”
“不论是这两种之中的何种情况,越靠近山海关,纳哈出的军队应当越多才符合常理。哪有这一路走来,连一个纳哈出麾下军队的踪迹都没发现的道理?”
朱肃听的一愣,继而也是皱着眉思考了起来。身边没有姚广孝这样的谋士提醒,自己确实忽视了这么一个可疑之处:纳哈出手底下二十余万的兵马,必然是要布置在山海关一线的前线的。不可能全部都窝在辽东的深处。
即使辽东再怎么荒凉,自己一行人走的再怎么隐蔽,遇不见兵马,那么上山砍柴打猎的民户猎户,总能遇到一两个吧?
可事实是……自己这些人一路行来,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遇见过。
一路提心吊胆,却始终有惊无险,风平浪静。
“莫非……”朱肃皱着眉头,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们看!”
朱肃还没来得及将那可能性说出口,那边厢,朱樉就指着北面的方向高呼起来。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方北面的山头之上,有数道黑色的孤烟,正笔直的升上天空。
“狼烟!”常茂、张赫几人异口同声。
“这是我明军的狼烟示警!”朱肃身侧,本坐在地上休息的常茂当即坐了起来,面露凝重。“此数道烟升起,表示有大股外地来袭。周遭明军需立刻来援,否则便有失土之危!”
“国公此话当真?”茹太素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能确定这是我明军起的狼烟吗?安能知晓这不是元人的狼烟?”
“不会是北元。”劭标回答了茹太素的疑问。“看那狼烟起之处,很明显是长城的烽燧。”
“北元连长城都不加修缮,更别提据守烽燧点起狼烟了。”
“接下来如何?”众人的眼神看向朱肃。当此之时,方才的疑问已经是得到解答了:很明显附近纳哈出的军队正巧被调集了过去攻打明军,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没有在附近发现纳哈出所部的踪迹。
如果是这样,此时就是最好的脱离险境的机会:敌人忙于战事无暇顾及他们,不如趁此机会加速行军,一举进入蓟镇,脱离辽地!
“老五……”朱棣看着朱肃,似乎想提醒些什么。
“四哥,我知道。”朱肃打断了朱棣的话,闭上眼睛衡量起了利弊。
好一会儿,他方才睁开了眼睛,“所有人,整肃装备,准备拔营……”
“要急行军至山海关吗?”朱樉问道。
“不。”谁知朱肃竟摇了摇头。“山海关……就先不去了。”
“我们需要变更目标。前往……狼烟所起之处!”
……
山海关北面烽燧,镇夷台。
“擂木,推!”烽燧之上,负责镇守烽燧的千户伍胄扯着嗓子高声呼喊,几名军士呼喝着将粗大的擂木从烽燧之上推了下去,正在沿着云梯向上爬的几名辽东军顿时惊惶大叫,被滚动着的擂木直接连人带云梯的碾到了墙下。
然而,更多的辽东军卒冲了上来,他们抬着临时扎成的云梯,对着这一处明军的烽燧发起了源源不断的冲锋。一路上不断有人被弓箭和火器射的扑倒在地,然而,新的一拨云梯还是成功的架在了镇夷台的高墙之上。
“千户!东段的长城塌了!有元狗绕进来了!”有一名传讯兵冲上了城墙,一边跑一边对着伍胄大喊。
听闻此信的伍胄顿时如遭雷击:“什么?东段的长城塌了?”
“修墙的水泥砂浆还没干透么……奶奶的,给这群元狗捡了便宜!”一边骂娘,一边冒着矢石探出头将一台云梯劈断。
“老伍,守不住了。”一名百户抹了抹脸上的血水:“这群元狗也太多了。我们这里满打满算也就千人,来攻我们这烽燧的,至少也有一万!”
“就算弟兄们都能一个打一双,那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附近估计就剩咱们这一个烽燧了,过一会元狗从东面绕了过来,我们就得被夹在中间。”
“要不还是撤……”
“放屁!”伍胄直接一个大耳刮子甩在了那百户的脸上,一面还有心思,一脚把一个元军踹下城墙,他对那百户骂道:“一个打一双不够,一人砍他娘个五双不就够了?”
“咱们要是不钉死在这里,等指挥使大人再领了兵来,难道正面去攻山海关那儿的高墙?那得多死多少兄弟?”
“奶奶的,是怂蛋你要撤就撤,别忘了你娘老子都是死在元狗的手里!反正老子一家都和这些元狗不共戴天,能多杀几个元狗,老子死这也够本!”
“谁是怂蛋了!”那百户的脸瞬间变得涨红,啊的怒叫一声,将一名元军用长矛从城墙上捅了下去,“姓伍的,咱们镇夷台,不是只有你一个好汉!”
“奶奶的,我这百来斤肉,今天就送在这里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又立刻带着人飞奔去堵城墙上的缺口。
“……指挥使大人啊,你要是再不派人来,我镇夷台一千弟兄,就真要死绝在这里了。”虽然手下弟兄仍旧勇猛,但伍胄的心却已经开始抽痛。他心知这只是最后的坚持了,城下的元军却仍旧络绎不绝。
只要泄了这一口气,镇夷台,便会马上沦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