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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守灵

我下意识地扭头朝身后看去,就在我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

她上身穿着大红的衣服,下身是一条翠绿色的裤子,身形略显丰满。脸上涂着煞白的脂粉,嘴唇却抹得通红,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闪着油光,鬓角还插着一朵白花。

职业的敏感让我一眼就看出,那朵花是纸扎的,就是花圈上常用的那种。

我半蹲在地上,她低头看着我,咧开嘴嘿嘿地笑。灵棚前火盆里的纸钱呼呼啦啦地烧,火光映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啊!”

尽管干我们这行的胆子都足够大,但那都是在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三更半夜的,一个白面血唇红衣绿裤的女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灵棚前,我还是被吓得喊出了声来,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陈秀兰!三更半夜的不在家待着,瞎逛游啥!”

正在此时,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灵棚的旁边响起,那女人浑身一颤,瞬间收起嬉笑的表情,满脸惊恐地转身就跑。

原来是刘明华,他嘴里叼着一支烟,通红的火头忽明忽暗,背着手冲着院门口大声地斥责道:“杨大志!你们俩咋看的门?有人进来了都不

知道!”

院门哗啦地一声打开,那两个被刘明华安排看门的年轻人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看到正跑过去的女人,两人对视一眼,满脸的茫然。不过很快缓过神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推到了院外。

那个叫杨大志的凑过来,双手一摊,一脸委屈地道:“二叔,我俩一直看着呢,眼睛都没眨一下,根本没看见有人进来啊,谁知道这陈寡妇是从哪爬进来啊……”

刘明华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去吧,把门关上,精神着点。”

杨大志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刘明华弯腰冲我伸手道:“三千啊,吓着了吧,没事,就是俺村的一个疯婆子,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别怕啊……”

我有些尴尬,脸一红,抓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伸手拍打身上的尘土,顺势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瞄了一眼脚下。

纸人被烧了一半,剩下的半个静静地躺在地上。

好在刘明华并没注意到,他蹲下身子,在旁边的纸箱子里摸出几张纸钱,扔进火盆里,纸钱冒出几缕青烟之后,烧了起来,火光跳动,刘明华盯着火盆,道:

“你都守了半宿了,心意也尽到了,回去

睡觉吧,后半夜我守着。”

“没事的,二叔,守夜哪有守一半的,我没事……”

刘明华并没坚持,盯着纸钱烧完,起身掸了掸手,道:“行吧,那我就在上屋眯着,有啥事你就喊我……”

说完,把手背在身后,眼神在棺材周围扫了一圈,转身走了。

我目送刘明华回了上屋,又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整个院子再一次安静了下来。眼前火盆里的火苗已经熄灭,只剩下未尽的纸灰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我往棺材前面的长明灯里添了点灯油,再次环视周围,确定没人,这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地上那被火烧过的纸人捡了起来。

原本两个连体的纸人,被烧得只剩下一条胳膊一条腿和半张脸,边缘乌黑,透着阵阵焦糊的味道。翻过来看后面,果然有字。写字的鸡血已经干涸,所以字是暗红色的。可是已经残缺不全,分辨不出老村长的生辰八字到底是多少了。

看着这半张纸人,我心中后悔,都怪自己好奇心太重,好端端的搞成这个样子。

明早下葬的时候,人家就会发现这符咒不见了,到时候我这个守夜的肯定难辞其咎。

我皱着眉头寻思了

一会儿,抬头望了望上屋。刘明华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想必他已经睡着。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转身回了西厢房,在随身带的行李里摸出一张黄表纸和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剪了一个与刚才那差不多一样的纸人。

又找出朱砂和毛笔,捏着那已经被烧了一半的纸人,借着屋子里的灯光,仔细琢磨了一阵。后面的字已经被烧到了一半,所以无法确定赵村长的生辰八字是多少。也只能按照残缺的部分,大概猜测可能是“辛酉年十月初八”,于是依葫芦画瓢,胡乱地写了上去。

我仔细地把这纸人贴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摸出几张纸钱,重新投进了火盆里,一边看着火苗呼呼啦啦地烧,一边小声地嘀咕:“老人家,我不是故意的,莫怪莫怪……”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熬过了后半夜,当东南边的山头露出一丝晨光,把眼前的世界涂抹上一层淡蓝的轮廓的时候,一群村民来到了村部的院子。

此刻刘明华也已经从上屋出来,他身上披麻,头上戴孝,手里捧着一个白色的灵幡,俨然一副孝子的打扮。

一个年迈的长者用他沙哑的声音,主持这起灵仪式,在他的

指挥下,人们剪了棺材里尸体上的绊脚绳、摔了丧盆子、扔了打狗馍。

四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抬起了棺材,刘明华举着灵幡走在前面,几个妇女跟在身后撒着引路钱,两个中年人跟在身后,手里擎着拴着白孝布的唢呐呜哩哇啦的吹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村部的院子,朝北山而去了。

刘家镇是个山沟,村部就在北山的脚下,所以站在院子里,借着晨光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送葬的人们抬着棺材,吹吹打打的去了北山的坟茔地。

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棺材上那张“镇魂煞”的异样,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才觉得两个眼皮打架,困得浑身酸软。

“两进三彩”的纸活是要人死之后的“三七”才用,还有小二十天的时间足够用了,我打着呵欠,转身回了西厢房,和衣而卧躺在炕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正睡得昏昏沉沉,隐约的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恍惚的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绿裤的纸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她的脸色煞白,嘴唇画得通红,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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