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一团的临时驻地被安排在公共租界的边上,公共租界地囊括东京城区的西边、西南边,总共占据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地界。
作为公共租界,各大列强的公民在这儿其实是享受着高人一等的特等公民待遇。不过,其实际运营和管理是由英、法、美三国负责的,市政委员会亦由他们派出的代表联合协商。
此前大明朝廷也提议参与东京公共租界市政委员会,但是被英美两国反对而作罢。
时至今日也称得上风水轮流转,随着英国和法国势力撤离东瀛列岛,这次当朝廷要求参与管理时,美国人选择了沉默。
“甚好甚好,我王师军容齐整,世人见此英姿无不自豪。让那帮趾高气昂的西夷吃瘪,爽快啊。”
自京城而来的专员是个大腹便便、老气横秋的中年男子,但是不同于大明官员“板着脸、高傲”的刻板印象,此人总是挂着笑意,而且话很多。
“还请留意安全,毕竟战火刚灭,指不定有人谋害。”姚良川正了正神色,告诫道。
“我倒是带了十余护卫……”这位胡姓的专员抚了抚短须,踌躇道:“恐怕的确不够。”
周长风正翻阅着一张报纸,随口说道:“保险起见,我这边指派一个班的卫兵随同你吧。”
“好好好,劳烦周长官了。”
“没事。”
载着胡专员的小轿车缓缓离开了,穿过租界检查站以后便径直驶向市政委员会大楼。
其实现在站在临时驻地即可看到那儿的大致情况了,米字旗和三色旗前几天就已经落下,今天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日月旗。
公共租界和城区的交界处一共设立有四个检查站,原本只有租界市政警察厅的警察站岗值守。
而现在,其中两个被陆战一团接管了,另两个则由陆军第四师负责。
曾经在这儿不可一世的红头阿三和穿着制服摇身一变成为狗腿子的地痞无赖们都不见了踪影,
“各部都注意军纪,别想着作为胜利者就可以为非作歹了,干坏事之前先想想身份。”在军官会议上,周长风向在场的众人告诫了一下。
大家的反应都是不以为意,压根没太当回事。
见众人皆有轻视之色,颇为不满的周长风叩了叩桌子,严肃道:“抢劫杀人是绝对不行的,我看谁敢以身试法。”
军官们这才又大声的应了。
军部下发的通令其实并未有明确的严格要求,只是说要保证风纪,不得做有损大明形象的违律之事,严重暴力行径须依律惩罚,余者则酌情处理。
这个通令在周长风看来有点模棱两可,虽然没有纵容,但也远远称不上严厉。
很明显,军部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一不想丢人出丑,二不想让官兵们太过于束手束脚。
“报。”
“什么事?”
“那个负伤的抵抗军将领在医院自尽了。”
小李带来的消息让正准备喝水的周长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诧异地问道:“啥话没说就自尽了?”
“那倒没有,据说还写了封遗吧。”
因为就在东京城区附近作战,明军将负伤被俘的抵抗军伤兵都一股脑儿的送去了当地医院。
由于人数众多,几家中大型医院全都爆满,然而仍旧无法收治大量的伤兵。
不过,美国人显然在笼络人心和恶心对手这两方面非常在行——他们公开声明,准许负伤的抵抗军进入公共租界医治,费用全部由市政委员会专项拨款。
这对于明军而言就是左右为难——送吧,正中美国人的下怀;不送吧,各国记者又要以此大做章。
最终聂铨还是选择了前者,就让美国人再当一回好人吧。
在国际红十字会的监督下,数以百计的抵抗军俘虏和伤兵被移送到战俘营和各个医院。
普通士兵没什么价值,但中高级军官还是有必要审问情报的,所以因为重伤休克昏迷而被俘的藤原义春中佐得到了特殊对待,几名来自第四师的宪兵专门看管着他的病房。
然而谁都没料到突发的变故,当宪兵们在讨论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了病房里边的动静,以及从医院大楼下边传来的尖叫和惊呼。
在留下了遗以后,他慢慢挪到了窗边,然后从所处的四楼翻下,头部着地直挺挺地摔在了砖石地上,当场身亡。
遗也很简练,包括缘故、遗产分配、期望三个部分,其中缘故写的很明晰——既然下令组织决死反击的人是他,那么他不可能在部下几乎全死之后独自苟活。
周长风沉默了几秒,开口道:“这…至少基本操守是够格的。”
“可惜了,本来还能多了解写抵抗军的情况的。”朱立铄遗憾地说。
“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对我国朝的抵触和厌恶地原因是担心被同化,他们觉得一旦沦为藩属,倭国本土化很快就会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子孙后代再无人尊重传统化了。”姚良川如是说道。
这两天他在百忙之中抽空参与了许多次对抵抗军俘虏的审讯,向他们盘问了关于与明军作对的初衷。
“且慢,我还是不明白,这说的好像他们之前就能保持化自主似的,维新变法过后,倭国上下就敞开怀抱迎接西方了啊,还有那什么来着…哦对,脱亚入欧。”谢万诚疑惑地问:“咋?还区别对待?”
“恐怕就是如此,人都是慕强的。”一副理所当然之色的姚良川答复道:“近百年来泰西诸国崛起以后布武天下,如日中天,我国朝‘中央之国’的地位和宗藩体系都差点崩溃,于是倭国人自然认定大明也就和他们差不多,而西方则更为优越。”
一旁吃瓜看戏凑热闹的赵寒枫捂额道:“得,咱们属于是被鄙视了。”
“终究是要靠实力说话的,而实力的重要体现之一就是拳头,战争就是展现硬实力的舞台。”周长风笑了笑,望着租界市政委员会大楼说道:“拭目以待吧。”
短短几天的抵抗虽然短暂,然而“现代”战争的破坏力大得惊人,川崎、东京、船桥等地凡是交战地区都被炮火和空袭毁坏的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