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正指着自己脚下站着的那块地,“三寿,你过来,拿着那铁锹挖我脚下的这块地。”
陈来根知道,村子里那帮懒汉,找那么多借口,无非就是想躲懒。
陈三寿听话地一铁锹下去,轻轻松松就挖了一锹土,挖出了一个小坑。
里正指着那个坑,扯着嗓子喊着,“看看,大伙儿都看看,人家一个孩子轻轻松松就能挖,你们一个大人还挖不动么?连孩子都不如么?”
看着陈三寿那十岁的小孩都能挖,刚才那群哔哔叨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人群中孙寡妇的声音传出来,“里正叔,我家男人没了,但我家大狗子可以干这活,就算挖不了三四步,也能挖个一二步。挖渠这事儿,算上我家一个!”
说着就将自己的大儿子孙大狗往前一推,孙大狗和陈三寿年纪相当,也是十岁。那陈三寿能挖,孙大狗也能挖!
马婶子也接着报名,“我家男人也算一个!”
唐小龙粗着嗓子人群中发声,“我唐小龙报名,我弟小虎也报名!”
看到孙寡妇家都出了人,外来户唐家两兄弟都报名了,那些家里有男人想躲懒的,怎好意思再躲后头,也不得不跟着报名。
报名的人越来越多,里正眯着眼睛欣慰地点点头,声音都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好,好,好哇。那就这么定了,一家一个男”
还没说话,王麻子小声地骂骂咧咧,“你们谁爱挖谁挖,反正老子是不会挖的。”
那声音虽小,却被耳尖的里正听到了,“挖渠这事儿要是有人不愿意干也成,就是这渠挖好了可就不会通到你家田门口,你家也别想用那渠。我提前把丑话说清楚,可别到时候又来我这里哭诉,既想占便宜,又不想出力。”
那几个和王麻子一样的懒汉原本也不打算干,想着渠挖好了,他们占便宜直接用,没想到里正直接把丑话挑明。
这下,那四五个懒汉才不得不悻悻地开口,“我陈老发报名。”
“我陈老赖也报名。”
“”
王麻子看着叛变的几人,狠狠地咽下这口气,“我我王大麻也报名。”
挖渠这事讨论的差不多,人群中又传来声音,“里正叔,您刚不是还说了建蓄水池么?那是个啥?”
里正抽了口旱烟,“咱们挖好了渠,就建蓄水池,也得要人干,不过这活儿轻松些,可以让村里妇人和小孩提前准备材料,等渠挖的差不多,再换男人接着干。”
王麻子听不下去了,他能挖渠已经算不错了,陈老头还要建什么蓄水池,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我说陈里正,挖渠我还能理解,这建蓄水池是干啥?咱家家户户都有水桶水缸,要那蓄水池作甚?搞那幺蛾子干啥?”
“大伙儿还记得去年干旱的事儿了吗?地里都干的裂开了,村里都差点儿渴死了人。”陈里正早就知道又有人想扯事,他嗓音一沉,村里人的思绪也随着飘回了去年。
去年,连续几个月没下一滴雨,地里干的裂开,收成也差的可怕。幸好陈家村离大山近,靠着山里那泉水勉强度过前几个月,最后一个月也是每日靠山泉水滴滴答答。
临近的有几个村子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些没水源的村子,就是两个字“等死”。
好多村子年纪大的老头子和老婆子活生生给渴死了,还一度引起饥荒,饿死的也不少,甚至都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象。
陈里正收回思绪,“不过好在咱们村挺过来了,咱们今年建几个蓄水池,就不用那么担惊受怕,稻子有水喝,咱人也有水喝。”
蓄水,没人敢反对。
陈老太发话,“对,我们也要喝水,我两个儿子,都可以报名,家里还有几个小的,有需要的只要里正发话,都能上。早点把渠挖好、把蓄水池建好,田里苗子也会越长越好。”
有陈老太带头,其他年纪大的都跟着纷纷效仿。
“里正叔,我们都听您的,挖渠、修蓄水池,这些都是为了咱村里好,我们干!”
“我两个儿子也都能报名。”唐婆婆嘶吼着,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穿越人群。
“我和我丫头也报名建蓄水池。”陈魏氏寡妇眼里噙着泪,去年她的丫头就差点被娘家人给抢回去和别村的交换。
陈里正最后总结,“就这么决定,待会儿散会后,各家把名字报给我,一个个来,我晚上抓紧时间安排好人员。明早大家吃了饭,带上工具辰时准点到山泉口集合。”
陈长生家也报了两个名,是大福和二禄。这两个孩子不小了,村子里像他俩这般大的人,有些都成家。
村大会结束,各家都回了屋,陈长生家却还没歇着,洗地皮菜这事儿是陈家每天必不可少的任务。
晚上九点,孩子们洗出了六十多斤的地皮菜,明天还要早起,差不多能收工了。
孩子们各个都伸懒腰拍胳膊,酸的不行。
陈二禄把装了干净地皮菜的木桶往堂屋里搬,娘说过的,要注意安全卫生,他刚一使劲,手疼得一滑,差点把木桶给摔翻。
“嘶。”陈二禄小声地哼了一声,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掌,又赶紧握拳,似是怕被人发现。
陈四喜看到二哥异样,关切地跑过来,“二哥,你怎么了?”
陈二禄握了握拳头,笑笑摸摸小妹的头,宽慰着,“二哥没事,就是洗多了,胳膊有点酸。”
“那我帮二哥捏捏胳膊,二哥就不酸啦。”陈四喜乖巧地给陈二禄捏了几下胳膊。
看着四喜乖巧的模样,陈二禄笑嘻嘻地又搬起木桶,只不过这一次手掌还是生疼,额头也沁出了一丝丝汗。
陈四喜发现二哥的不对劲,她抓起陈二禄的手掌翻过来一瞧,大惊失色,“娘,你快来,二哥手都裂开了!”
陈长生几步赶上来,一看陈二禄的手,伤口处都渗出丝丝血迹,她忍不住惊呼,“二禄,你这是?!”
这双手,明显就是长期泡水里搓洗东西,硬生生给搓裂开的。
陈长生又抓起陈大福的手掌查看,虎口处因为之前捣杵臼给杵红了,三寿和四喜的手也都被水泡的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