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大约有五分多钟,似乎是剧组的一个能说上话的管事人过来,才把局面给化解掉。说起来解决的办法也简单,就是让徐浩他们群演先坐车去片场,回头再来接人。
“早这么安排,何必惹我一身骚!”
大巴车开动,徐浩忍不住拍了一下扶手。
到了剧组,没一会,张政就赶了过来,径直找到徐浩:“小徐,怎么回事?”
徐浩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多多少少带了点主观情绪,把现场制片的恶劣行为稍稍夸大了一点。
张政听完,也有点纠结:“这J8烂事,穷逼剧组就是烂事多,连个车也派不出来。不过,小徐,你也不该跟制片顶,多说点好话搪塞过去就是了。”
徐浩忍不住辩驳:“老大,你是不知道,那个现场制片,太不尊重人了,当时还不是在片场呢,他上来也不解释一下原因,直接就让人下车。我跟他说喊不下来,他就发火了,然后就直接打电话给你了,说我们造反。”
张政抓了抓头发,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只交代了一句:“行,你先去领饭,回头发饭的时候,我说几句话。”
生活制片不在,是别人帮着发的早饭,徐浩领回来,再发给群演。发饭的时候,张政就站在边上看着,等所有人都领到早餐了,张政原本正常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饭好吃吧?”张政开篇一句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群演们看着张政,莫名其妙。
张政扫视了众人一眼,才说:“端人家碗,服人家管;吃人家饭,跟人家转。今天你们给谁难堪呢?让你们下车就这么难啊,是不是以后还得把你们八抬大轿抬去片场拍戏?你们都牛比成大爷啦?”
“我跟你们说,不想在剧组好好拍戏,很简单,现在就走,我不拦着你们。想在剧组里面演戏,想挣这份钱,就不要把自己看得多了不起。你低人一等就是低人一等,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不是低人一等!”
“今天这事就算了,我不想多说了。本来,当群众演员就不是什么好工作,外面工地打工比你跑特约都挣钱。但是你们要想一想,为什么来这里当演员,为了钱?我想你们很多人都不是为了钱。”
“你们都想做下一个王宝强,不吃苦中苦怎么为人上人?”
说完,张政一甩袖子,转身对徐浩说:“我走了,你把队带好。”
张政走了,沉默的群演们又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到一块,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浑然没把张政的训话放在心上。
徐浩咬了一口香菇青菜馅的包子,感觉不出来是个什么味道。
他在想张政的话。
很难听,很俗,很赤.裸,但是有其一定的道理,只是这个道理让徐浩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懂得“端人家碗,服人家管”的道理,但是他们这些群演,不是奴隶不是仆人,可以随意的践踏。
他们与剧组之间的合作,应该是建立在平等的原则之上,而是不卖身。
徐浩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清高,是屁股坐在群演这边的想法。
在一方强势一方弱势的情况下,平等合作就是一句空话。站在剧组的角度,群演跟道具也差不多少,对待道具可想而知是什么态度了。站在群头的角度,剧组是财神爷,群演是被压榨的工具,态度也清晰了。
只是这样深入的想下去,带给徐浩的不是对人生认识的更加深刻,而是对人生的一种困惑与迷惘。
让他产生一种被束缚住的紧迫感。
就好像自己如果保持这样的不作为,迟早会成为其中的一员,成为下一个张政。
徐浩很感激张政,但是这不代表他看得起张政,他内心深处看不起张政整天为了压榨群演的那点钱而狗苟蝇营。也看不起群头这个群体,这是一群把持了中间环节,贪婪进行吸血的人。
徐浩有浪漫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他希望自己是一个光明伟岸的人,不敢说是扶危济困的英雄,起码也要具备正义感。而不是庸俗的世人,蚂蚁一样忙碌,就为了多抠一点钱,多得到一点好处。
咬着包子,喝着豆浆。
徐浩又一次开始产生辞去小领队的冲动,小领队的安逸、无趣、庸俗,严重制约着他的行为,与果敢的冲劲。
他渴望一飞冲天,翱翔于自由的蓝天之上。
就必须挣脱套在身上的束缚。
“与其含含糊糊,还不如早点做决定,就在今晚吧,请张政吃顿饭,把话告诉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徐浩拍拍手,站起来。
一瞬间,感觉压在心头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