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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三百六十年前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条奔腾汹涌的大河,阴沉的天气正微微下着小雨,大河的岸边,一群赤裸上身的农家汉子,正匆匆忙忙的采石担土。

“老三!你那地方太慢了,加快点速度!”身后一个粗狂的声音呼喊着。我回头一看,一个脸熟的壮汉正在焦急的嘶吼。我打量了一下,立即确定这是一个年轻版的郝义。

他扛着一大捆的席子,丢在河边。两旁立即来了几个年轻人在往席子上装土。装的差不多了,席子一卷,两个人扛着就冲上了河堤。

而我此时正站在河堤之上,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个三百六十年前发生的抗洪故事。

雨水一直下着,河水越发的狂暴起来。芦苇编制的席子,根本经受不起洪水的冲击。几下就被撕开了口子,浪花一卷,泥土石块就全带走了。

“老郝,不成!席子扛不住!”坝上的人大喊,“撤吧!再不跑咱们也跑不掉!”

“不行,下游四五个村子,还没来得及撤到高处。咱们一跑,老的小的都得完蛋。”郝义铁青的脸大喊,“席子的事情交给我!你们赶紧给我顶着!”

说着,郝义扛着席子又跑远了。我赶紧跟了上去,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离堤坝不远的芦苇丛中,郝义将席子丢在里边,又有些紧张的抬头四顾。这么典型的做坏事心虚的样子,引起了我极大地好奇。

刚刚我就发现,这个场景里的人根本看不见我,我也无法触摸和影响周围的事物。我就像在看一场真实的电影,对里边的人产生不了丝毫的影响。

刚绕到郝义面前,就看到了让我胆寒的一幕。

洪水来之前,动物要比人跑得快,但是此时郝义面前却是两只大狗和一窝小狗。所有的毛全都是通体黑毛,一点杂色都没有。

也许是母狗刚刚生产,带不走这一窝小狗,于是只好在这里陪着。公狗也像个负责任的丈夫,紧紧地陪在妻儿的身边。

郝义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狗。这几只狗似乎和郝义也很熟悉,不仅没有慌乱,还对着他撒娇。

郝义的眼睛红了,他把牙齿咬的咔咔响,脸憋得通红,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泪水,很快流了郝义一脸。

公的大黑狗有些疑惑,站起来舔了舔郝义脸上的泪水。

就在此时,郝义猛然从身上掏出一把半尺长的尖刀,狠狠地扎在黑狗的脖子上。

剧痛让黑狗凶性大发,他一口咬在了郝义的肩膀上。尖牙刺破了郝义的肩膀,鲜血很快流了下来。

尝到鲜血的黑狗,却仿佛一下子恢复了理智,赶紧松开嘴舔了舔郝义的伤口。郝义嚎啕大哭,手握尖刀横着一拉,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黑狗灼热的鲜血喷了出来,淋了郝义一脸,也淋湿了旁边的一大捆席子。而黑狗却抽搐了起来,眨眼间便丧命了。

母黑狗目睹了行凶的整个过程,吓得它想要带着小狗逃离这里。然而它刚刚生产,根本跑不起来。郝义丢开黑狗尸体,几步追了过去,如法炮制的杀了母狗,将鲜血淋在了席子上。

紧接着,郝义仿佛杀红了眼,将一窝小狗全都杀了放血。做完了这血腥的一切,他用刀割破了手指,大声喊道:“二黑,今日我杀你全家,为的是救村中万千父老。你若心中有怨,只管寻我便是,切不可迁怒乡民。我郝义在此立誓,只要我将受灾相亲安顿好,我便以此刀自戮,黄泉路上,我陪着你!”

说完,面冲黑狗尸体磕了三个头,扛着席子又跑了回去。

“这次的席子行了!”郝义浑身是血,冷冷的丢下席子,然后冲上了堤坝。

大家也没心思多问。结果这一次的席子果然坚韧,任凭洪水撕扯,愣是完好无损。残缺的堤坝暂时安全,乡亲们累倒在堤坝上,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郝义则跪倒在堤坝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抽泣着。

然而,堤坝坚持的时间还是低于预期。一声巨大的轰鸣 ,残破不堪的堤坝还是决口了。堤坝上的人,眨眼就被卷走。洪水很快蔓延开来,远处渺小的村庄瞬间夷为平地,只有在手中浮沉的残骸,诉说着那里的惨剧。

而郝义,依旧奇迹般的站在一处完好的堤坝上,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块堤坝像洪水中的一个孤岛,令人绝望,却又十分坚固。而孤岛周围,聚集了几乎所有染血的席子。

郝义跪倒在地,仰天惨叫着。他失败了,杀掉了跟随自己多年的伙伴,还有它的一家,结果只换来几分钟的时间。他的伙伴没了,村子没了,村民也没了。

画面一转,场景变成了幸存者处理尸体。郝义麻木的蹲在一个墙角处,满手伤口的编织着一张一张的席子。每编好一张,便被人拿走去卷一具尸体。和他做着同样工作了,还有二三十个篾匠,他们都在跟郝义学一个新的编法,席子表面好像一个一个万字佛印堆叠在一起。

眼前一花,画面又变了。郝义来到了关外,和艰苦的自然环境斗争。艰难的时候,乡亲们靠着郝义的席子,奇迹般的挨过了一个又一个严寒的冬夜。

呼吸间,郝义变得更老了,但是住进了大房子,衣服也厚实起来。不过他依旧没有停下编席子的习惯,还教授穷苦的小孩子手艺。终于,最后一户逃难的相亲,也盖起了自己的房子,郝义欣慰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他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轻轻地抚摸着。

好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郝义我这匕首,转身进了屋子。夜幕降临,他在院子里独自磨刀。将匕首磨得寒光闪烁,锋利无比。

郝义满意的点点头,解开自己的衣服,用匕首比划着心脏的位置。就在此时,他的房门猛然被推开,一个黑瘦的小伙子风一般的冲进来。郝义愕然的抬起头,却看见那小伙子一脸木然,冲到郝义身边,将郝义手中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中。

郝义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但是依旧有些愕然的说:“二狗子……你……”

“我父成了僵尸,我母成了僵尸,我兄弟姐妹皆成了僵尸。”张二狗面无表情地说着,“你欠他们的命,现在是你该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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