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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

马匪里开始不断有人向卫渊冲去,可这些人一旦离开混战的圈子,便是活生生的靶子,还未靠近,便被卫渊射落马下,很快就无人敢再出来。

而有了卫渊的支援,老八和鲁广的压力顿减,越战越勇,二十多人的气势反压过了几倍于己的敌人。

眼看着形势不对,一声尖锐的口哨响起,马匪们开始撤退了,再是凶残,再是为财,都不想把命全丢在这儿。老八和鲁广趁此又砍下十数人,而后便不再追袭,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灭马匪,这西北的马匪也不是他们这点人能灭尽的。

见那边已没有危险,思安抛开心头杂念也上了马,和安怀洛一起往那四驾马车奔去,两人到的时候,那被救的曹莹儿正带着剩下的几个护卫向卫渊道谢,看上去分毫未损。

安怀洛还未下马就高呼了一声:“莹儿!”

曹莹儿转头一看,淡绿的眼中立时闪出惊喜:“六伯!你怎么这儿?”

六……伯?思安和卫渊不由一同侧目去瞧安怀洛。

安怀洛笑脸一僵,呔,太久没回来,他都快忘了自己这该死的辈分了!他捋一把金发,朝二人扬了扬下巴,“怎样,是不是没见过在下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伯伯?”

“……”思安和卫渊都不想接这话。

幸而曹莹儿马上又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六伯,你和我的救命恩人是一起的吗?”

“没错,”安怀洛走到她身边,正经介绍起来,“你这位救命恩人是我在中原的朋友赵长渊,我这次就是带着他和这位谢公子一起回凉州做客的,没想到这么巧碰到马匪,你呢,你爹怎么会让你独自出城?”

曹莹儿支吾了一下:“我、我本来要去昌乌看望姑妈,谁知道会碰到这帮马匪,劫了财,居然还想劫色!”

说到这儿,她飞快看了卫渊一眼,又垂下眼睫,“幸好碰到了赵公子,真没想到中原竟有这般擅骑射的男子,回去后我一定让爹爹好好设宴感谢。”

“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乃义之所在。”卫渊笑着接道,也不知他有没有注意到胡人少女面上的羞涩,“曹姑娘的马车已被刺穿,不如就坐我们的马车吧,我再让人将受伤的护卫带上,一起送进城去。”

安怀洛蓝眸里有几分兴味,立刻也道:“说得对,莹儿你先跟我们一起回城,到时候赵公子和谢公子都住安府,你可随时来我那儿请人!”

“好,”曹莹儿向卫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靥,“那就又要麻烦赵公子了。”

很快,老八便为曹莹儿找来了一匹马,几人一起上马,往商队驰去。

思安和卫渊在马上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这次救人算是无心插柳了,曹莹儿这事必能更有利于和安曹两家的合作。

此处离凉州城已只剩三十多里,商队加快了行进速度,总算赶在天黑前入了城。

到了安府府门前,思安和安怀洛先下了马车,卫渊便令老八护送曹莹儿回府,接着三人就被因太久没见小少爷而激动万分的安府管家迎入了府内。

安府大门便极为阔气,入内后更见气派,飞檐连绵,雕梁画栋,仆役成群,丝毫不逊于长安城里的簪缨之家,唯一可惜就是因西北之地的气候,府内奇花异草和嘉竹美树的种类还是少了一些。

三人行过仪门没多久,就见前方的正厅前正站着主仆十数人迎接他们,思安和卫渊一看这架势,便猜到最中间的那个头发半白、神色慈祥的高瘦男人,就是安怀洛的父亲安古原了,他身边各站着一个中年人,应该是安怀洛的大哥和三哥——安古原六个儿子,除了大儿子和三儿子亦在凉国为官,其他四个儿子都在外头行商游历。不过这两人都是栗色头发,看来与安怀洛并非一母生。

“小六。”安古原看见他们走近,先笑着唤了一声。

“父亲!大哥、三哥!”安怀洛立时大声喊着,几步跑了过去,先与父亲拥抱了一下,又和两个哥哥各抱了抱,看上去一家子感情非常不错。

父子兄弟四年多未见,显是都有些动容,但只说了两句,安怀洛便转过身来,将思安和卫渊介绍给家人,亦只讲是赵长渊和谢公子,一阵寒暄后,几人进到安家宽阔的正厅,将闲杂人等屏退,安古原却立刻与卫渊作揖行礼:

“失礼失礼,未免二位身份泄露,不能于门前相迎,还请晋王见谅。”

“安尚的良苦用心,本王岂能不懂?”卫渊这两年与大齐的官场老狐狸打交道多了,应付起来早已得心应手,他直身抱了抱拳,既端了身份,又给足安古原面子,继续道,“何况我二人是客,此来又是为与安尚精诚合作,实在无需多礼,日后还请各位以赵长渊待我便好。”

“好好,晋王如此说,安某就放心了。”安古原满脸笑容更加亲切,亲手提壶给卫渊和思安倒了茶,又呵呵道,“不过合作一事,还要请晋王再容我一些时间。”

卫渊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笑了笑:“此事不急,安尚可以慢慢考虑。今日安公子刚刚归家,正该是叙亲天伦之时,我二人也不好多作打扰。”

他这般态度,安古原便不由看了看安怀洛,又与两个大儿子对视一眼,沉吟片刻道:“好,今日天色已晚,两位又路途劳顿,我便着人带两位先去休息用膳,等明日,我与王爷或可详商。”

“如此甚好,那就先谢过安尚的安排了。”

卫渊说着利落地站了起来,思安自然也跟着他站起来,两人与安氏父子又略客气了几句后,安古原便唤了府中管事来带他们去准备好的院子。

临出厅前,安怀洛趁父兄不注意,偷偷朝思安眨了眨眼,那意思大概是“放心,交给我!”思安转过身后,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若是换个人像他这般行事说话,非让人觉得油腻不可,可偏偏安怀洛一张脸长得太好,那双蓝眼睛也太过迷人,做这些动作,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不过,有隆化帝和端王印章的帛以及卫渊亲笔写的那承诺都已在入城前交给安怀洛,接下来的事的确需多靠他从中调和。

安府太大,那管事带着他们二人和侍从护卫走了小半炷香,才到了安古原给他们安排的瑞福院。

院子颇为廓达,厅堂厢房林总二十几间,二人指挥着人一通收拾安顿,又用了晚饭后,卫渊看上去似乎还想说会儿话,毕竟这二十天来第一次没有安怀洛的打扰,但思安只说累了,便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她确实是累了,但更多其实是有些低落。

她一直以为,前世她和卫渊相爱至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没有任何隐瞒,所以她才能为他忍受那么多委屈煎熬,为他承受那般多痛苦折磨。可自卫瑶的事后,她就怀疑卫渊其实瞒了自己一些事,而今天白天见了卫渊那般英姿后,她就更加确定,卫渊并没有把什么心里话都跟自己讲。

她知道卫渊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但心里还是难免介意,即使已经从那个世上死去了,即使已再无法和那个卫渊相聚,还是介意。

不过,思安不想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纠结里去,很快强迫自己去思考接下来的事。来之前,她和卫渊对于反间破凉已有明确的方向和想法,但具体的行动还未规划好,因为得等来了凉州,了解更多凉国朝廷的情况,了解安古原、梁明德、李睿等人的性格之后,才能更好利用其间的嫌隙来成事。

今日救了曹莹儿之后,思安就隐隐想到一个计划,这会儿躺在床上默默思索了一阵,那计划便渐渐成型。

她心里不由高兴了些,又莫名有些失笑,此刻,这一世的卫渊和上一世的卫渊好像真的成了两个人,她在思虑时竟能清楚的将他们分开……

翌日,思安醒时天色尚早。

穿戴洗漱后,她本担心扰人清梦,打算等一会儿再去找卫渊商量前夜想好的计划,可打开窗后,她便听见外边庭院里有舞剑的声音,走出去一瞧,果然是卫渊在练剑,而且看上去已经练了好一会儿。

思安一下有些嫉妒,这人哪儿来这么旺盛的精力?连着赶了二十多天的路,昨日又骑着小雪儿与马匪一番激战,今日竟这么早就起来练剑了,而且,她又仔细看了看朝阳照耀下,那张英气勃发的俊脸——气色不要太好。

难怪上辈子在床上那么能折腾,敢情是精力一直没处发泄呢……

略为心塞地看了一会儿,思安又想起河东时卫渊和鲁广那次比武,不得不说,她还是更喜欢看他使长枪的样子,使剑虽潇洒,但使枪才是她心里战神的模样。不过在安府也只能使剑,要换成长枪,怕是要引人怀疑身份了。

她正暗自腹诽着,卫渊也瞅见了人,立时收了剑,大步向她走来,声音清朗:

“昨夜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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