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后风和日煦,楼上群雀绕檐飞舞,一间窗户的细竹帘子再度挑起,古色古香的屋中,大公子立在窗口远望,他一袭白衣如鹤,不与窗外群鸦相类。
“那个少年是谁?”大公子问。
“他叫林守溪,是个还未凝丸的弟子,据说他与小禾姑娘拜了兄妹。”阿越说。
“兄妹?”
“是。小禾……颇照顾他。”
“我未来的神侍怎可有兄长?”大公子说。
他的面容温润,话语温和,阿越却从中感受到了噬骨的杀意,他能读懂这种杀意——兄长死掉,她就没有兄长了。
阿越想要告诉公子,孙副院已经给自己下了杀令,要杀死他们中的一人。
但他很快将话咽了下去。
一来这是孙副院给自己的秘事,哪怕是公子他也不敢随意泄露,其次,那棘手一些的小禾姑娘已被钦定为大公子未来的神侍,无论如何也杀不得了,那死的只能是那个少年。
孙副院与大公子的目的巧合地重叠了,那他只需干一件事便能得两份功劳。
他感到庆幸。
“公子,阿越明白了。”黑衣少年低眉顺目地说。大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依旧望着那里,问:“你觉得她美吗?”
阿越没有立刻作答,那小禾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尚未长开,只算得上清秀,而公子一向眼光极高,寻常的脂粉根本无法入他的目。
“我觉得她很美。”大公子已自问自答,“我已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她现在还是一朵含苞的花,在绽放的那一刻,定然极美。”
大公子话语痴醉,他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一侧花盆中的细茎。
“不可!”阿越连忙道。
为时已晚,大公子已情不自禁地将细茎掐断,将那价值连城的明彩仙兰折了下来。
公子微微回神,仙人般的脸庞也露出了一丝遗憾,“倒是唐突仙草了。”
他如此说着,却将其掷入了风中,转身回屋,双袖宛若鼓起的云。
阿越将竹帘落下,跟随公子入屋。
屋楼的大壁上绘着一只巨大的黑雀,黑雀的脖颈中央,有着一片色彩斑斓的羽。
公子坐在墙壁下,低垂眉目,看着满桌卷,沉静无言。
阿越知道,大公子早晚有一日是要离开巫家的。
巫家固然强大,镇守大人的传承固然是绝世珍宝,但这只是他人生的一个节点,他生而不凡,总有一天会越过腐朽的土地,去往三大神山,成为始祖真仙的同道者。
想到这里,阿越更为谦恭了。
楼下。
小禾坐在石凳上,舒展着双腿,她仰起脸,“有花。”
林守溪也望了过去。
一朵淡彩色的兰花从他们头顶高高地飘过。
风托着它,它轻盈得像一片蒲公英,悠悠地打着转,掠过他们的头顶,越过院墙,最后飘过高高的白墙。
白墙之后尽是淤浊的土壤,再美的鲜花也会在那里腐朽枯萎。
夜里。
小禾独自一人回屋,静悄悄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
白日里聒噪的群鸦已经歇息,只有寥寥几只还在月色下徘徊,不知疲惫。
她看着夜色垂覆的一切,回想着这几天的日子,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娇俏活泼是真实的还是伪装的……应是伪装的吧,毕竟这十余年的经历早已将大部分情绪消磨成了死灰,她虽还是少女,但有些东西,她此生难以拥有了。
不要多想了……
与他的一切皆是试探,为的只是计划万无一失,待孽池历练归来,一切都将来到尾声,尘埃落定之后,他们注定陌路。
雪山,海洋,天空……她甚至不觉得自己的仇恨有多么重要,毕竟世界上还有太多地方等待她去跋涉。
既然恨都不重要,又何况不切实际的爱呢?
当然,待自己展露出真正的实力后,将林守溪抓来狠揍一顿一雪前耻定是少不了的……
窗畔的少女时而蹙眉,时而抿唇轻笑,时而露出怒容,变幻无常。出现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