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大梵宗也有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出来历练,感觉如何?”大师兄问。
初鹭将发白的嘴唇一点点据紧,她想说几句违心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师兄警了她一眼,非但没有动怒,语气反而柔和了许多,他笑了笑,说:“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生出来的孩子吧。”
“嗯。”
初鹭点头。
“真羡慕啊。”大师兄说:“像我们这些从墓地里爬出来的,自有意识起就已长大,有的是少年,有的是成年,有的则直接步入了老年,我们与你们不同,我们不是完整的人,也没有体验过完整的人生我们生来不完整。”
他们是墓地里爬出来的尸骨,与龙尸一样,先是生出心脏,然后慢慢丰满血肉。
他们曾有过完整的人生,但那是不知多少年前、化作尸骨沉眠于地下之前的事了,那时的记忆,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消磨得一干二净。初鹭嗯了一声,对此倒是深有同情。
“所以啊,我们与你们这些从小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不一样,我们的生命天然残缺,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过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不知道怎样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大师兄嗓音低沉,面容失落。
初鹭想要安慰几句,可她一想到眼前这人吞食返灵丹的情景,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大师兄没有等到她的安慰,他忽然抬高了噪门,说:“但有一个东西,比生命更有意义。”
“什么?”初骂下意识问。
“灵根!”
大师兄斩钉截铁地说:“灵根于生灵生之前生,于生灵死之后死,它妙不可言,以非凡的力量补齐了生命的残缺,它是生命意义的承载。”
“嗯……”
初鹭小小地点头,对此表达认同。“所以你明白了吗!”
大师兄的神色又严厉了起来,他语重心长地说:“吸食灵根,正是对死者的尊重,每一份灵根里,都包含着死者生前最浓烈的愿望与渴慕、贪恋与憎那是人最后的残余,是他精神意志惟一的延续,如果我们放任它腐朽,那么,这个人就彻底死亡了,唯有将它吞噬,他们才能继续活下去,在我们鲜活的生命里活下去,初鹭,我能理解你的仁慈,但你的仁慈,恰恰是对修道精神的背叛,你懂吗?”
大师兄掷地有声的话语敲打着初鹭的心扉,初鹭呆呆坐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反驳。
最后,她也只是小声地说:“可是那位师兄...你只要给他吃返灵丹,就能救他的命啊。”
“我早就提醒过了,吸食灵根切忌贪梦,他是被他的贪梦害死的,初鹭,你以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拯救。”大师兄说。
安静烧的火魂木将洞窟照得微亮,火光在墙壁上映出了大师兄的影子。
影子晃动如鬼魂,仿佛它才是牵引肉身的幕后之物。
“嗯,师兄说的是。”初鹭脑子混沌,只好附和。
大师兄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好了,白日里师兄不是刻意冷落你的,这是对你的考验,每一个修道者必经的考验。”大师兄温和地笑。
初鹭看着大师兄温和的笑,一时间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对了,初鹭是什么灵根?”大师兄问。
“我...”
初鹭犹豫了,许多人会刻意隐藏灵根,不让对方知晓,未知的灵根往往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奇效,许多以弱胜强就是凭借着诡异的灵根发挥出来的。
但初鹭犹豫不是因为这个。了摇头。
“你还是不信任师兄吗?”大师兄无奈地摇“不是的,只是”
初鹭似有难言之隐,片刻后她才喝嚅道:“总之不是杀伐类的灵根。
“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大师兄从怀中取出了膏药,道:“把你的脚伸过来吧,我来替你疗伤。”
初鹭下意识吾住了自己的脚。
“我自己养伤就好了。”初鹭显然对给人露出脚有抗拒。
“你不必与师兄客气的。”大师兄直接伸出了手。
初鹭下意识地闪躲。
大师兄手抓空,眉头微挑。
“我在害怕什么?”大师兄问。
“我”
初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看着大师兄逆光漆黑的脸,猛地想起了过去偷听到的传闻。
据说许多师长带晚辈出去历练时,都会故意折磨她们几日,然后于某一夜推心置腹长聊,施以温柔并许诺好处,女弟子们通常无法抗拒,会主动攀附过去难道这个师兄也是不行
初鹭不断后退,背脊撞上了墙壁,退无可退。
大师兄跟了过来,他虽没有翻脸,却明显失了不少耐心:“初鹭,你这样,让师兄很失望。”
初鹭一天没有饮食,本就饿得晕眩,此事恐惧浮上心头,更让她身体忍不住发抖。
“我会帮你治好伤,之后在大梵宗,我也会底护好你的,若有人胆敢欺负你,你与师兄说就是了。”大师兄的话语沉稳而坚定,让她生不出拒绝的理由,“像你这样境界低微但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若不早点寻个靠山,迟早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不要”
初鹭蜷缩着身体,颤抖着说:“我其实是……”
话语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