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她以为这是父亲给她编造的鬼故事,但她还是被吓到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抬头看太阳和月亮,生怕它们长出触手,对她露出诡异的笑。
遥远的幼年恐惧被幻醒,刹那间,宫语有毛骨悚然之感。
多年生死磨砺的战斗经验在这一刻压过了本能的恐惧,她猛地清醒,意识到这应是‘幻境’。
“破!”
宫语伸出一指,神妙指,对空点去。
天空炸开。
厢房的屋顶被瞬间衔去,铺天盖地的红光点了她的眼睛。
一息之后。
宫语出现在了断头的玄武像上,足尖点于蛇首,回眸自己厢房的位置。
古雅精巧的厢房在先前虚实交错的瞬间被摧毁殆尽,深坑废墟上,大地开裂,火焰纵横交错地烧着,似是地心涌出的火,已将满园的古树尽数点,这些历尽沧桑的古树在烧之前就已枯萎,树干与树叶成了炭黑之色,他们在这里生长了数百年,一代代道士们甚至将它们视为前辈,今天,它们迎来了末日。
望着这骇人的一幕,宫语瞳孔微凝,纵是道心如水也不免震动。这……这是什么?!
她心境早已澄明,岂会被幻境入侵?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又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如果她刚刚反应稍慢一些,没有躲过,能抗下这一击么?
宫语不敢想。
她想起了娘亲写给她的信。
娘亲已然提醒过,可她还是懈怠了……
“不愧是力压一代仙子神女的道门门主大人,竟毫发未损,我若是你,怕是已身死道消,魄归九泉了,门主大人不愧是时姐姐视为宿敌的人呢。”
血红色的夕色里,女子咯咯的笑声响起,透着几分缱绻。
宫语回过头去,看见一位黑袍女子坐在道堂旁的一口古井上,她站起,缓步走来,看不清脸,但能看到露出的尖尖的下颌与噙着笑的唇角。
宫语听着少女动人的笑声,怒火在胸腔烧起,转眼间,包裹古剑的布囊被她扯去,长剑铮然出鞘,握在手中,遥指黑袍女子。
她本想问来者是谁,但微风吹来,黑袍中有几茎红发漏出,宫语心中了然,直接点出了她的姓名:“司暮雪?”
黑袍女子脚步微停,莞尔道:“门主大人真是好记性呢,我原本以为,我这样的小女子,应是入不了门主的法眼的。”
“你是赞佩神女,可不是谦逊神女,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宫语神色冷了下来。
黑袍女子闻言,莞尔一笑。
她抬起皓白似玉的手,落到衣袍的襟缘,轻轻掀下,露出了精致瓷白的脸与满头柔软的深红长发,她笑得极美,杂糅着清纯与妖冶,神圣与魅惑。
宫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她。
圣壤殿的七神女中,赞佩神女并不是最出名的一位,也并不是最强大的一位,她出身贫困,对人最为和善温柔,无论见了谁,都会用心地夸赞。
她赞誉天下,故也最得天下赞誉。
但今天……
“我是来杀你的。”赞佩神女司暮雪面带微笑,直截了当地说。
“看出来了。”宫语望着火的断壁残垣,冷冷回应了一句,又问:“我与你有何仇怨么?值得神女大人如此大动干戈?”
宫语从未与司暮雪交手过,甚至并不相识。
“我们之间哪来什么仇怨?相反,我还很敬重门主大人呢。”司暮雪微笑。
“那是谁想杀我?皇帝陛下?”宫语又问。
若有人能对司暮雪下令,只有可能是皇帝,可是,莫说皇帝还在沉眠,就算祂已苏醒,又有什么理由要杀她……宫语百思不得其解。
司暮雪没有给出回答,只是嫣然笑着,她越是生得清纯动人,此刻的笑就越显得妖媚。
“我无法告诉你是谁指使,但我能告诉你杀你原因。”司暮雪轻柔地说。
“嗯?”宫语蹙眉。
“因为你是道门门主,是这座天下真正的掌权者,所以你必须要死。”司暮雪回答。
“仅是这个理由?”宫语冷笑。
“是的。”司暮雪点点头,说:“门主大人觉得这个理由不够,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座天下真正隐藏的秘密,你呢,就像是一个守护者,明明守护着天底下最珍贵的财宝,对此却一无所知。”司暮雪轻轻地笑着,似是嘲弄,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透出了红发般是深色,继续说:“不若门主大人自卸武功,束手就擒,这样,我就能将所有的秘密放心地告知你了。”
宫语一双冷冽的秋水长眸眯成一线,讥讽道:“圣壤殿的神女果然都是疯臆之人。”
“那就没办法了呢。”司暮雪遗憾地笑。
“你离开圣壤殿这么久,其他神女不会起疑么?”宫语再次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会呀,我姐姐会接替我的位置。”司暮雪说:“我们生得一模一样,谁知道呢?”
“她不是疯了么?”
“疯子总会醒的……只可惜,姐姐一辈子都想看一眼这颗蔚蓝的星……”司暮雪眼眸中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唇角的笑却是越来越轻,“不过没关系,我看了,就是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