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泉恰好撞见了他,起了逗弄之心,便与他交谈,闲谈之时他问起了关于圣菩萨事,少年告诉他,圣菩萨给他们讲过课,曹泉来了兴致,问圣菩萨讲了什么佛法。
“圣菩萨没讲佛法,她教我们禅定。”少年。
曹泉顿时失了兴致。
禅定在他看来是荒唐无趣之事,人在不断重复一个符号语言时,确实会坠入一个冥冥渺渺的精神境界,贪之恋之,可这有何用?充其量不过南柯一梦。
“菩萨,禅定是为了退,为了将思维退至一个更原初的领域,以此为思。”少年解答。
“哦?那你退到了哪里?”曹泉问。
“世上之事,无非虚实宇宙因果,我将之尽舍,除去宇,不分他我,除去宙,唯剩因果,待我即为一,一即为我时,我之思便生于混沌,上,混沌为万物伊始,我以为我得了道,可向圣菩萨询问,菩萨姐姐我错了。”少年颓唐道:“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少年用询问的眼神看曹泉,问:“叔叔知道吗?”
曹泉静默良久。
他从未想过这些,甚至不太听得懂他在什么,但这少年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他也无法舍下面子去问,沉吟之后,他肃然道:“你着相了。”此事之后,曹泉更相信,那所谓的圣菩萨教是故弄玄虚之辈,教的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虚言。
他一如既往地生活。
夜晚,他弟弟负责行恶,白天,他负责纠恶积累名声,待到慈家鉴宝的前日,整个慈寿村再没有比他名声更大之人。
慈老爷提前接见了他,只是见面时,慈老爷唉声叹气不止。
曹泉询问之下,慈老爷:“请了这么多高僧,没能请到圣菩萨,实在遗憾。”
曹泉心绪一动,这次,他主动请缨,去广宁寺见那圣菩萨。
圣菩萨不难见。
她就在藏经阁里,平日里弟子练武时就能遥遥地看见她临窗写字,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佛衣墨发,虽称不上绝色,却也端得秀气动人。
曹泉拜见时,圣菩萨正在低首研磨。
他没有立刻明来意,只自己是来问法的,请菩萨指教。圣菩萨给了他两本经,让他自己去读,曹泉笑了笑,将轻轻放在一边,摇首道:“世俗执念曹某早已看破,今日登山,我想向菩萨问真经。”
“哦?”少女淡淡地投来视线,却:“你心中欲恋皆在,看破了什么?”
“曹某十年前便已禁欲,也未曾娶妻生子,何来欲恋?”曹泉坦然道。
“欲为欲望,欲望须有所求,你以禁欲求证道,自也是欲。”少女平静地着,又问:“我见你来时脚步极缓,应是掩右腿之疾,又是为何?”
“圣菩萨大名鼎鼎,跛脚丑陋,曹某出于礼节……”曹泉着着,恍然大悟,他自己心中无恋,可顾及自身相貌,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恋?
想到此处,曹泉背生冷汗,但他依旧觉得,这只是一种辨术罢了,过去虽师父修道时,他见过太多能言善辩的僧人,不足为奇。
如此想着,圣菩萨研好了磨,提笔落笔,忽然道:“金刚不坏不可求。”
曹泉大惊失色,他望着眼前少女,如见妖魔。
“为何?”曹泉颤声问。
少女不答,只是:“等你道法有成,可再来见我。”
曹泉留下了慈老爷的请帖,默然离去,只当是巧合。
次日,鉴宝大宴召开,众僧云集,圣菩萨依旧没来,曹泉失望之余继续展开自己的计划,他与亲弟弟里应外合,在当夜盗取了佛宝琉璃象,他连夜将之炼入躯体,一时身如龙象,刀剑难入。
曹泉本该连夜离去,但他总惦念着那圣菩萨的话,次日,他布衣登山,面见圣菩萨,展示了自己修成的金刚不坏神功。
圣菩萨不语,只将笔头在他肩上一点,霎时间,他引以为傲的金刚不坏之体竟似被捅破了气的皮球,飞快蔫了下来,比弱生都不如。
这下,曹泉诚惶诚恐再无疑心,连忙跪拜,询问道法。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然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灭。”少女。
“可我这些年始终内外兼修啊……”曹泉不解。
“你须修得佛身。”少女。
“佛身?如何修?”
“成佛。”
“如何成佛?”“放下屠刀,自然成佛。”少女平静道。
这句话曹泉在江湖上听过无数遍,听得耳朵都要起茧,若是过去他定嗤之以鼻,但今日,曹泉不敢怠慢,连忙追问。
少女定定地看着他,又:“你行善积德,施福乡里,有成佛之姿,可惜,你的屠刀始终没有放下。”
“屠刀?我何来屠刀?”曹泉困惑。
“自己想。”少女。
曹泉回去之后想了一夜,清晨,弟弟叫醒了他。
弟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他踩着新买的靴子,还在感慨那夜的妇人滋味多美,丝毫没有发现哥哥看他的眼神变了。
“帮我来试试武功。”曹泉。
弟弟随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