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却是楚映婵先开口了,她挑开了帘子,不知听了多久,早已泪流满面。
不等楚妙有任何动作,楚映婵已不顾一切地跃入雨中,狂奔到她身边,一把抱住了雨中湿透的青衣,她不停地哭着,泣不成声。
雨下得更大了。
林守溪取出了那柄竹伞,从车上走了下来。
中间是相拥而哭的母女,他与陆余神站在两头。
先前在车上的时候,陆余神还与楚映婵提起过她的娘亲,她与她娘亲关系不太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陆余神问她,你消失了这么久会不会担心你娘亲担心你时,楚映婵甚至有些责备娘亲多事的安排。
向来温柔的她唯独将自己任性的一面留给了娘亲,而楚妙始终不怨不恼。
虽寻小禾心切,但林守溪没有打扰她们的重逢,反而安静地走到她们身边,将竹伞覆盖住她们的头顶。
暴雨被挡在了外面。
楚妙一直在不断地道歉,她的道歉听得楚映婵心如刀绞,她不断摇头,也自责着她的不懂事,哭得更厉害了。不知过了多久,陆余神才说:“不早了,上车吧。”
……
与此同时,妖煞塔境内。
时以娆带着小禾与慕师靖来到了一座尚未被摧毁的峰顶,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妖煞塔正在发生的事。
又是一天过去了,这一天里,时以娆一直在寻求阻止妖物冲破封印的办法,她深入了妖煞塔的腹地,七进七出,拦者尽死,却依旧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崩坏。
慕师靖与小禾也随她一道厮杀,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個受到邪神祝福的强大怪物拔地而起,然后被她一记金剑斩灭。
无论强弱,皆是一剑。
她不愧为圣壤殿的首席神女,强大到令人发指,慕师靖甚至有些难以想象,当年师尊究竟是怎么胜过这位神明般的女子的……
相处的这一日里,时以娆倒是与她们说起过那段旧事,时以娆并没有什么情绪,只说那一战之时,她尚未将大日冰封神术修成。
发后那轮金盘就是她大日冰封之术大成的显化,这是她独创的神术,神女施展此法时,身影如沐浴璀璨金光之光,光芒所过之处,金色浇淋大地,带来的却不是万物宣发的希望,而是冰封一般的寂静。
阳光是她的冰雪,足以冻杀万物。
若没有此处的结界,她甚至可以借助外界的阳光,将整座妖煞塔冰封,但现在是黑夜,这里唯一的光芒是她自己。
“没有办法了吗?”慕师靖问。
时以娆裙摆沐浴金光,在山峰上舞动,她静眺妖峰,身影如朝阳云海中载沉载浮的舟,身旁的少女提出疑问后,她望向了手中的剑。
这一天里,她杀妖魔无数,却从未拔出过这把剑。
这是圣壤殿的罪戒之剑,是真正的神剑,她只在前代神女的授剑仪式上见过它的锋芒,虽只见过一次,但她确信,只要她拔出这柄剑,全力挥出,她就能拥有斩开这方天地的力量。
可凡事皆有代价,她在奉剑的一刻起,身心就与神剑相连,每一次拔剑,都会对她造成极大的反噬。
圣壤殿七柄罪戒神剑,分别为谦卑、赞佩、哀伤、丰收、垂怜、清斋与她的漠视。
皇帝曾言,每柄神剑中皆封印了一头大魔,神女奉剑,相当于以身镇魔,若有一日,所有神女的心念都出了差池,那七剑中封印的恶魔将会出世,合为一体,令末世的黄昏降临。
所以哪怕强大如她,对于拔剑一事依旧慎之又慎。
“我有办法斩开这方天地。”时以娆说:“但我没办法这么做。”
“为什么?”慕师靖问。
“因为我想把这一剑留给它。”时以娆看着不断开裂的巨峰,说:“你们若因此而死,我很抱歉。”
她的语调透着说不出的冷漠,听不出丝毫歉意,对此,慕师靖与小禾早就习以为常了,她们皆是很懂事的少女,又怎会怪救命恩人呢?
“那就留给它吧,神女姐姐自己决断就好。”小禾柔和地说。
时以娆闻言,倒是看向了她
每次看向小禾之时,她都会收起瞳孔中冰寒的金光,以白山黑水般的剪水明眸看她。
在时以娆眼里,眼前这位少女有着很少见的纯粹,这或许也与她的身世有关,小禾自幼在妖煞塔的原始密林里厮杀,终日与溪流冰雪为伴,宛若秀丽绝景中走出的精灵。
小禾被时以娆这般注视着,有些无所适从。
“怎……怎么了么?”小禾问。“稍后的一战,我也许会死。”时以娆忽地说。
小禾吃惊,她知道这位神女姐姐说的是实话,但她不愿接受。
“神女姐姐这般强大,若是想走,哪怕是地底的魔王也拦不住你吧?”小禾说。
“嗯,但它现在初醒,是最虚弱的时候。”
时以娆难得地流露出了耐心,她解释道:“若现在不能杀死它,等它将你吞噬,恢复了境界,三百年前苍碧之王破城的悲剧很可能会重演的……稍后,我会试着与它换命。”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决绝的话语,小禾闻言大惊,“这怎么可以,姐姐这般强大,若是死了……”
“若能换命,已是大幸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