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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奶盐

面前的姑娘只有二十的年纪,生日又小,圣诞节,都是年尾巴了。

她是标致的小鹅蛋脸,轮廓线条柔和,皮肤很白,细腻得不见毛孔,接近奶冻吹弹可破,尽管有妆,但完全遮不住幼态,仍不显成熟。

眼睛里总有水光,干干净净地看着你,明知道她怀着一份小心思,偏就是一点刻意的痕迹都找不出。

事实上,在苏稚杳来之前,贺司屿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可她一出现就露怯地躲到墙边,低眉顺眼,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那些不悦突然就无处发作了。

贺司屿面上依旧是不近人情,不过两人呼吸的距离隐秘,他声音随之放低不少。

“我要是没让,那对钻石今晚到不了你手上。”

苏稚杳眼睫微微一颤。

她知道自己玩不过他,叫价时心里是没有底的,可没人给她后退的余地。

古人有气节,说誓不为奴,她也是一类的心情,誓不做价值工具,后辈子交代在一场铜臭的商业联姻里平庸地过去。

苏稚杳时常觉得,周围人都太古怪了。

一边在象牙塔里养着你,给你活着不用拼命的头筹,一边把你往白玉楼里逼,为了活着你又不得不拼命剑走偏锋。

等你落得个半死不活垂死挣扎,他们还要来怪罪你没心肺不懂事。

她今晚放下骄傲,把自己伪装成诱饵一般,摆放在这个处于最高云端的男人面前,明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却想用这种方式俘获他,都是被这么赶鸭子上架,走投无路。

意料之外的是,贺司屿非但没为难,拍卖会上甚至给足了她面子,没让她下不来台。

在她剑走偏锋的花招里,他是无辜者,苏稚杳多多少少有一点愧疚。

苏稚杳支支吾吾,心虚地冲他笑笑,眼睛弯成一条月牙。

贺司屿看了她几秒,撇走目光,踩在台阶的那条腿放下去,抬手睨了眼腕表:“半小时后我有个电话会议,再杵着,浪费的是你的时间。”

小姑娘短促一声“哦”,忽然善解人意得不行,像是不耽误他工作,扭头就往楼上去,鞋子的细跟踩着木质楼梯哒哒作响。

贺司屿抬眼。

视野里,那道窈窕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贺司屿双手揣回裤袋,不紧不慢跟上。

茶室有种侘寂风,极简的深红木,冷淡的磨砂黑灯具,主墙靠着一幅落地水墨画,宽敞到能踢球的空间显得很空,和他的人一样,透着冷感。

一张原木桌,苏稚杳坐在贺司屿对面,双手捧着脸,乖乖等着。

他手指冷白修长,捏住白衬衫袖口,慢悠悠挽起两褶,握着沉重的沸水壶冲淋青釉瓷茶具时,手背蜿蜒至小臂暴露出明显的青筋。

这手,不抓床单可惜了。

苏稚杳转瞬就被自己不正经的思维吓了一跳,都怪美国开放的性化,待了几年,以至于她经验不足,理论丰富。

她无中生有地低咳一声,偏开脸,玻璃窗望出去,环剧院的人工湖无光无波,映出黑稠的夜幕,和无声的落雪。

“我们每次见面,都是下雪天。”

贺司屿指尖掠过那排装茶叶的瓷罐,挑中一罐上好的毛尖。

没打算回应。

她却突然回过头,对他巧然一笑,惊喜得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贺司屿微顿,想起两年前圣诞,她摔在钢琴边,胳膊哆哆嗦嗦护到身前,狼狈又可怜。

那时也是个大雪夜。

只是这姑娘完全没认出他。

“确实。”贺司屿耐人寻味一句,掀开那只瓷罐的盖子。

苏稚杳目光又被他的手吸引过去。

看清罐子里面透绿的茶叶,她恍然担心起来:“喝这个会失眠吗?都这么晚了……”

苏稚杳声音越来越虚。

要喝茶的是她,怕睡不着的也是她,今晚拍卖会上给他找麻烦的还是她……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苏稚杳感觉,他的耐心只有最后一丁点了,可能马上因为她这句话用尽,叫人把她架出去。

可不按时睡觉的话,气色会变差的。

苏稚杳悄悄去瞅面前的男人。

他也正好看过来,视线沉沉,黑冷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给我出去”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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