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礼跟着来人到了县衙,只见衙门外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连差役军兵们都喜笑颜开。
不由暗自叹息,幽州风雨飘摇,这些人竟无动于衷,还沉浸在袁谭登基的喜悦之中。
一旦袁谭称帝,所有人都会跟着升官,蓟城作为皇城,县令就是京兆尹,这些军命差役自然也都成为京官,一飞冲天,谁不高兴?
华安早已等在门口,笑道:“孙校尉,我已经和王县令商量好了,你们明日便上路。”
孙礼进门见礼,王县令语重心长地说道:“孙礼,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你读明理,只做个小小的集市督巡实在是大材小用,我已禀明兵部,升你为牙门将军,到范阳大展拳脚去吧!”
“多谢明府提拔!”孙礼抱拳道:“既是上命差遣,属下自当遵从,但这些属下的俸禄,还请如数发放,否则人心不安,下官恐怕难以调动。”
“哈哈哈,这都好说,”华安见孙礼如此爽快,大笑道:“今晚我会命人将你们的俸禄发放,每人再额外赏两千钱,功成之后,另有重赏。”
华安还担心孙礼不愿去前线,准备配合王县令威逼利诱,见他如此配合,钱
当然就不算什么了,反正都是从府拨发,顺便还能捞点油水。
王县令摆宴招待孙礼,言语之间尽是勉励之词,看起来对孙礼十分器重,要着重提携,并将广阳招募的两千壮丁一同交给孙礼,由他带领前往范阳。
孙礼不动声色谢过二人,酒宴结束之后,王县令又赠送孙礼一把宝剑,助他旗开得胜,斩将杀敌。
等孙礼走后,华安不解道:“为何要让孙礼带兵去范阳?岂不是功劳都被他抢去了?”
王县令抚须笑道:“兵部就在蓟城,只要请人来查点一番,登记在册便算完成任务,这天寒地冻的,下官实不忍将军冒风寒去涿郡呐!”
“哦?哈哈哈——”华安一怔,旋即大笑起来,拍着王县令的肩膀:“读之人果然就是聪明,我定会将此事禀告家兄,这两千精壮之兵,定能让你升为郡守。”
王县令大喜,抱拳道:“多谢将军提拔!”
袁谭身边除了郭图、辛评这些谋士之外,华彦、孔顺才是其心腹,孔顺在巨鹿战死,现在身边大小事务都由华彦处理,位比大内总管,谁不巴结?
华安又蹙眉道:“不知这孙礼本事如何,能不能管得住两千人?”
王县令笑道
:“将军放心,那孙礼本就是带过兵的人,经常往来于上谷和蓟城之间,约束区区百姓不成问题,他是官差身份,也免了我们再派兵押送,可谓一举两得!”
“哈哈哈,妙哉!”华安大笑道:“这次圆满完成任务,又省了不少力气,择日我在家中摆宴,明府务必赏脸光临!”
“多谢将军美意!”王县令知道这是华安有意引荐他与华彦会面,又道:“此人颇有些本事,一旦在前线立功,你我二人都有提携之力,将来若是建功升官,他还要感谢我们呢!”
华安自然也明白王县令的意思,眼珠一转说道:“既如此,稍后放府多拨些赏赐,那孙礼就赏他二百金。”
王县令捻须笑道:“将军美意,下官自会转告孙礼,他定会感恩戴德。”
孙礼回到军营,很快就有人准备饭食,今天的伙食比以往好了许多,酒肉齐全,还有一大锅羊汤,众人吃饱喝足,又见拉来一辆大车。
王县令亲自为每人发放双倍俸禄和奖励,最后一份留给孙礼,鼓励众人到了范阳好好表现,争取立功,俨然一位开明正直的顶头上司。
第二天一早,孙礼与众人背着包袱出城,只见城外已经等着
两千新兵,个个神色憔悴,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孙礼再次叹息,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往范阳进发,他本想在半路上带人一走了之,但带着这么多人,却又放心不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这一天行至涿郡边境,正休息的时候,忽然人群中传来哭声,孙礼过去查看,原来是几个壮汉坐在那里哭嚎,场面实在怪异。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些人都上有老,下有小,眼看就要过冬,他们却被强行抓走,粮食、柴火还没来得及收拾,家里无人照顾,家人都要被冻饿而死。
其中一人还是妻子怀孕,老母患病,这一趟出征生死不明,急得直哭,其他人也都忍不住抹眼泪。
他们从没有训练过,有些人连刀枪都没摸过,连正式军队都打不过的敌军,让他们出战,这不是去送死吗?
孙礼怔怔地站在人群之中,眼神逐渐冷漠下来,冀州之败,都是袁家人自作孽的后果,屡次铸成大错,却让这许多无辜的百姓遭受牵连。
仓啷啷——
忽然之间,孙礼拔出宝剑,吓得那几个哭嚎的百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都起来吧!”孙礼亲手扶起一人,大吼道:“老子不干了!
”
随从又惊又喜,都围拢上来,一人握拳叫道:“对,反了算了。”
“好,只要孙校尉一句话,我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那些随从本就有反叛之心,听孙礼这么说,马上来了精神,叫嚷起来。
一时间众百姓愣在那里,片刻之后马上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也喊着造反,往孙礼这边聚拢过来,大多数人还在犹豫之中。
“大家安静!”孙礼持剑站在高处,大声道:“不要激动,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
随从一怔:“不是造反,你拔剑作甚?”
孙礼深吸一口气,对众人说道:“袁氏之乱,祸及北方,尔等都是无辜之人,家人妻儿倚门苦盼,不必冒死相拼,我决定放你们回家。”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如洪水爆发一般,突然炸开来,大家都不可置信,吃惊地看着孙礼,有人叫喊,有人掩面而泣。
跟随孙礼的一百人大惊,纷纷围拢过来,实在搞明白他的这个举动。
“孙校尉,你放了他们,我们如何交差?”
“对啊,私自纵放士兵,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孙礼既不愿造反,又不愿做贼,还要放了这些人,这不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