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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都汴梁城,雄踞西北平原之上,大宋开国以来历八十年为都城,从一个规模中等城市渐渐发展成为人口百万之巨的超大规模的城市。
由于人口呈爆炸xing增长,整个汴梁城中显得房屋层层叠叠,拥挤不堪;白天晚上各种早市、ri市、夜市、定期市、专市花样繁多,或许所卖有所不同,但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便是人烟浩闹,摩肩擦踵。
在这样的大都市中,除了皇家可以住的宽敞舒坦之外,其他人的住房问题便是他们最头疼的问题,三代居于一院,斗室小阁皆住满了人,以至于诸多富贵大户皆在城外沿汴水置宅,远则远矣,但落得个清静。
久而久之汴水沿岸便成新城。
三司使晏殊的府第便在左二厢丽景门内汴水河边的甜水井胡同内,宅邸四开八进,颇为气派;晏殊好宴饮讲究生活品质,当年家境贫寒是实在没有办法,但当他富贵之后自然不愿再受贫寒之苦,里城的宅邸逼仄不堪只能作为政事繁忙之时的临时歇脚之用,ri常家居则阖府上下全在甜水井胡同的大宅中。
细雨纷纷落下,晏殊在院中小亭负手赏雨景,身后轻轻地脚步声将他的思绪从神驰中拉回,回首一看,正是刚从大名府归来的侄女儿晏碧云,晏殊对自己这个侄女儿疼爱有加,同时也怀着一份歉疚。
“伯父,又在酝酿好词么?”晏碧云一袭月白襦裙,笑颜如花,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一壶一杯置于其中。
“江郎才尽了,哪能有好词,越老心境越苍凉,写出来的句子自己都不能看了。”晏殊叹道。
晏碧云抿嘴一笑,将托盘放在石桌上,素手斟上一杯道:“伯父尝尝碧云从大名府给您带回来的‘玉泉香’这可是您一直喜欢喝的酒,这次我一下子带回来五坛,若不是有限购之制,还想多带几坛呢。”
晏殊感动不已,侄女儿很有心,每次去各地商铺办事回来总不忘带些特产回来,知道自己喜欢喝好酒,吃些稀奇古怪的特产,便时时记在心间上。
“丫头有心了,晏家没有碧云在,我都不知道ri子还怎么过了。”晏殊呵呵笑着坐在石凳上。
晏碧云羞涩一笑道:“伯父是家中顶梁,岂能为琐事a心,碧云只是为晏家略尽绵力罢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晏殊笑道:“生子不如生女,生女当如我晏家女,不仅心细聪慧,且能纵横商场,这几年来,我晏家产业蒸蒸ri上,家中子侄辈无一能有丫头这般手段,我倒省心不少。”
晏碧云娇嗔道:“伯父大人老是这样惯着碧云,这样下去,人家岂不是会自傲自满,教家中兄弟姐妹听去也不好。”
“好好好,不说了,大名府去了几天?这次倒是没在那边呆上一两个月,想是生意顺利的很了。”
“嗯,生意倒还不错,几件紧要之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因为我还想去庐州一趟,所以便先赶回来,隔几ri便要动身呢。”
“怎地又要去庐州?上次不是住了一个多月么?那边不是只有一家酒楼么?难道有什么麻烦不成?”晏殊眯着小酒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边生意不错,我想……选个地址再开一家。”晏碧云掩饰着自己的慌张道。
“生意上的事伯父一窍不通,你自己拿主意,只是要注意身体,莫要累坏了身子,上次皇上赏赐的高丽人参可还在吃么?”
“吃着呢,谢谢伯父。”
两人絮絮叨叨的拉了半天的家常,厅外雨越下越大了起来。
晏殊看着雨幕眉头紧锁,身为三司使,每ri便是跟钱粮赋税盐铁打交道,都有职业病了,雨一下就担心洪涝,大太阳又担心旱灾,真是没痛快的时候。
晏碧云看出晏殊眉宇间的愁结,她不太清楚晏殊心中所想,忽然灵机一动从袖中掏出一张素笺来道:“伯父,碧云这里有一首词作,想让伯父品鉴品鉴,看看此人才情如何?”
晏殊喜写词,也喜鉴赏词,闻言接过素笺观看,只看了几句,他便蹦了起来,连声道:“好词……好词……”接着大声哦咏道:“更能消番风雨?匆匆不语……好词,这是何人所作?哪一科的进士?”
晏碧云捂嘴笑道:“什么进士,只是个小商贾罢了。”
“什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商贾呢?他是谁,叫什么?”晏殊急切的问道。
晏碧云笑了,能让晏殊着急的人定然是才情非同一般了,自己虽对诗词研究不深,苏锦临别增词的情感却是能悟得出,只是除了情感之外,这首词到底是否佳作,此刻才算是见了分晓。
“伯父,侄女儿还记得他的其他两首词作,不妨默写出来让您一起品鉴如何?”
“快快……叫人拿纸笔墨砚来。”晏殊此时根本不像是个朝廷重臣,就像个看到自己喜欢吃的糖果的孩童一般。
仆人沿着长廊匆匆而至,晏碧云拿过笔墨在纸上默下《水龙吟》(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和《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两首词作。
晏殊已经被晏碧云一行行清秀的小楷写下的词句看的傻眼了,这是什么人,怎地有如此才情却至今未闻其名,这些词句字字珠玑,句句jing致,作词之人手法已臻化境,怎地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物呢?
看着晏殊震惊的表情,晏碧云在旁轻轻道:“此人名叫苏锦,乃是庐州府苏家少东,年方十六岁,侄女儿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他的这几首词作,至于为何他名声不显,侄女……侄女与他交涉不深,也不能无礼冒然想问,只是……伯父,他的这几首词真的很好么?”
晏殊叹息道:“怎一个好字能形容,词作讲究的不止是音律,更重要的情感和意境,这几首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上上之作,便是伯父我恐怕在某些方面也不及也。”
“这么厉害!”晏碧云伸伸舌头,脑海里浮现出苏锦那副有些惫懒的样子来,心头一阵温暖,却又有一种酸楚之感。
“不过……老夫有些不太明白!”晏殊紧皱眉头道。
“怎么?”晏碧云关心的问。
晏殊道:“此人年方十六,怎地会有如此心境,看这此意表达仿佛是经历良多之人所发之慨叹,这倒奇了。”
晏碧云笑道:“侄女儿在庐州府之时,倒是有人当面质疑他,跟伯父的疑问倒是一模一样。”
“哦?他怎么回答的?”晏殊扬眉问道;lt;,何需经历万千,有心之人无需经历亦可感同身受。”晏碧云原话转述。
“感同身受么?这倒有点意思,不过还是有疑问,这三首词作风格迥异,第一首更能消几番风雨显得深情款款,第二首杨花词却是深沉苍凉,第三首却是凄婉,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如此多变,老夫见识虽多,却从未遇到过,若是真的全部由此人所做,这苏锦倒是个杰出的人才。”
晏碧云听晏殊所言第一首深情款款之语,心头狂跳几下,后面的疑问她也解答不出来,只能闭口不语。
“此人怎地不去应举呢?商贾之事岂能跟入仕相比,这等人才怎能在商贾上荒废时光,糊涂啊糊涂。”晏殊叹息道。
晏碧云心道:“这话这趟去庐州定要亲口转告苏锦。”忽然又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苏锦了,难道真的陷进去了么?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啊……
一瞬间心头几起几落,眉间喜忧转变,忽然想起苏锦的词中所说: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正是此刻心中的写照,顿时心中大恨起来……
远在庐州的苏锦坐在骡车车厢内没来由的来了几个大喷嚏,一时间涕泪横流,惊天动地,待擦干净之后方喃喃自语道:“难道感冒了?这鬼天气……”;lt;dd;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