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
宋昭得宫人伺候,换上了萧景珩方送给她的一袭正红色纱衣谪仙裙,
纱衣选冰蚕丝密织,胭脂虫着色,福云纹路乃为金线暗织,又以翠鸟尾羽作衬,
每一羽上,皆点缀细小而成色颇亮的晶石,光线折射间,碎珠若星光溢彩,华而夺目。
谪仙裙质地柔软,却是分辨不出用了什么材质,
只觉色泽明艳纯正,浅嗅间,似有花香盈动。
云杉说:“这谪仙裙上头细如胎发的花线,是用淬了百花酿的金银线,三股线绞成一股制成。还有这芙蓉花瓣绣样上拟态水滴的珍珠,用的更是皇后才许用的东珠。”
她言语间颇为得意,主子受宠她面上自然沾光。
身后有两名宫女在替宋昭梳发,亦是佩了各式名贵珠翠,点缀青丝间。
宋昭自觉不妥,“教习嬷嬷与我说,后妃吃穿用度都得守着自己的规矩,我今日去这样打扮,会不会失分寸了些?”
说着又羞怯地垂眸,“萧郎说他不喜欢太张扬的女子。”
云杉笑着说:“教习嬷嬷说的不错,可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皇上赏赐,就没有张扬一说。偏是娘娘若不穿,皇上才计较呢~”
如此,宋昭才笑看镜中人,由着七八个人围着她忙碌起来。
一番成妆,便瞧着与从前为妃为嫔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从前没‘失忆’时,宋昭常打扮素净,不喜太过出挑,
如今扮上了,便是惊为天人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她举世无双的美貌。
别说是要萧景珩见了会为之倾倒,便是如今宫里头这些个宫女太监,也都看得愣神,一个个交头接耳,无不盛赞。
因着今日是去给宸贵妃请安,宋昭临行前便交代说:
“本宫身子恢复后第一日去见六宫后妃,还是要去宸贵妃宫中,你们这么些人跟着怕是不合适。便云杉与小福子随行伺候就是了。”
宫人纷纷诺是,待往永和宫去的路上,路过御花园假山那儿的时候,宋昭远远瞧见在她身前不远处有几名结伴而行的嫔妃。
其中行在正中那人身量纤纤,瘦的一阵风便能刮跑了似的。
三年不见,宋昭只瞧背影一时竟没认出她是谁,
云杉便低声说:“是瑶妃。”
宋昭一惊,“她怎瘦成这副鬼样子?”
小福子道:“瑶妃欲讨皇上欢喜,为保身量纤纤,经常一日只食一餐饭,余下时候若是饥了,便是木瓜牛乳不停地喝。”
宋昭冷笑道:“街边的乞婆子几日都吃不上一顿饭,饿的瘦骨嶙峋,怎也没见皇帝将她们召入宫,封个常在贵人什么的,往自个儿龙榻上送?”
“哈哈哈~”云杉乐得笑出了声,也是戏谑道:“侍寝都是明烛的,瑶妃脸上的暗疮经年不治,怕是与皇上行周公之礼时,皇上都得寻块布蒙住她的面,不然总是晦气。”
主仆尽是一乐呵,宋昭睨着云杉,好奇道:
“你似乎对她很是不满?”
云杉愤愤地说:“她从前是与小姐交好,但是自打晋了妃位后,对小姐疏远不说,还凭添了许多谋算。那日小姐在朝阳宫被诬陷,可不就是她与云妃牵头说,让皇上处死小姐的吗?”
对于从前事,宋昭一笑置之,不予置评,只道:
“走吧,故人相见,也是与她们结个伴一同去婉姐姐宫中。”
话落,主仆三人便加快了脚步。
而行在前头的瑶妃,却还懵然不知。
她宫里的李常在与康答应分立她左右,
李常在一路与瑶妃赏着花,二人有说有笑的,走得并不快,
一旁跟着的康答应性子一贯怯懦,她见瑶妃走得实在是太慢了,纠结了好半晌,才开口劝道:
“娘娘,咱们还是走快些吧?今日是懿贵妃娘娘养好身子后第一日来见咱们,若是丢了礼数,可就不好了”
“怎么?你很急吗?”瑶妃横她一眼,“你急你就跑着去,也没人拦着你。平日给宸贵妃请安的时候都是在辰时,本宫只管依着时辰去就是了,宋昭能说本宫什么?”
康答应被这么一训斥,便蔫蔫地不说话了。
李常在更是推搡了她一把,“去去去,别跟在娘娘身边哭丧个脸。”
说着又转脸一笑,奉承起了瑶妃,“娘娘别搭理她,臣妾觉得娘娘所行并无不妥。那宋氏贵妃的位份,还不是皇上看她可怜才给她的?她没了个孩”
话到嘴边,李常在忽而想起了萧景珩的圣旨,忙调转话锋道:
“她都摔成了半个傻子了,娘娘何必对她毕恭毕敬的?”
这话叫瑶妃听了心头舒坦,便冷笑道:
“她在冷宫里头住了那么久,人估计都要发霉了,还怕她做什么?本宫就是瞧不上她那副狐媚样子!日日郎呀郎的唤着皇上,那是妻室才能唤的称呼,她是个什么东西?宋家吃罪于朝廷,她便是罪臣之女了。怎地?难不成她还痴想着来日能做了继后不成?”
——“你是在说本宫吗?”
瑶妃正过着嘴瘾,
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吓得她几乎魂都要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