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白毛风卷起针叶林的晨霜,吹遍伏尔加河高高的右岸,叩响下诺夫哥罗德的城门。
来自东方的难民与奴隶衣不蔽体,饥肠辘辘的人们顾不上用惊恐的眼睛仔细观察这座石积木垒的城堡,便已跟着别利斯基大公的罗刹残兵败将涌入城关。
西征军百户金狮子全身上下抖得像个筛子,沿途抢来的衣裳在他身上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即便如此还是把他冻得难以自持,攥紧的拳头五个指头肿得像五根萝卜。
站在木墙下,他短暂地顿住脚步,望向身侧的城门洞,底层人高的石基看上去有年头了,但究竟是多少年他也无法分辨。
上面的木柱有新有旧,外层有小臂长短的石块堆砌表面并不平整,看上去是近二十年新修的,但如果整个城堡外层都有这么厚,那这座城堡很难从外部攻破。
“阿拉坦阿尔斯楞,愣着做什么,快走,队长说我们留在这座城,城里只有教堂才让我们乞讨。”
在这里,金狮子又可以被叫回本名了,还真别说,听不见天朝军士拖着长音叫他金狮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的同伴是十几个像他一样的鞑靼人,但除了两个他过去的部下,其他都是楚瓦什人和马里人。
听见同伴的呼唤,同时金狮子还被身后的人有气无力地推了一把,赶忙挪着被冻伤的脚朝未知的城内走去。
他这幅装扮并非伪装,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明征西军从西伯利亚收纳的部落酋长、在籍百户,如今沦落为一介难民乞丐。
总的来说,这个故事的开始,本应该是个深入敌境的故事,只不过偏差在于金狮子率部深入的有点不是时候。
在先前的战役中,征西中军部于卡马河畔迎战别利斯基大公所率罗刹国主力,车臣汗在左翼沿卡马河而下,要在战略上形成大包抄。
当然这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车臣汗给麾下各部酋长放了个假,指明方向告诉他们顺着河走就是人类社会,放开了烧杀抢掠。
尽管人人都顶着大明在籍军官的名头,但说到底,部落酋长的本质短时间无法改变。
至少在拥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之前不会改变。
大明人期盼的升官发财,对他们没什么意义,你长城以南的富庶,跟西伯利亚有什么关系?难道这次征战结束,还真打算把他们这些部落酋长送到长城以南享福不成?
这些蒙古首领都不信。
而对大明金国出身的车臣汗来说,西伯利亚的辽阔土地,他也看不上只要收兵回家,别管大明修铁路那北方再乱,到底金国有矿。
车臣汗跟着打仗别无所求,就是只要能让他回家就行,但部下需要激励,激励的方法说别的都没有用,就是烧杀抢掠。
又不能让戚继光看见,戚继光知道就得治罪,可不让部众去抢夺,戚继光开出的赏格对蒙古兵来说也不现实。
银子谁都稀罕,可有命花么?就算有命花,能去宣府买口铁锅吗?
买不了,不是朝廷不卖,而是他们都很清楚,这辈子很难再回东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