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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鉴

第一节 莲海法印·昆仑君

鹤风按着剑站在屋脊上,他在暴雨中缓缓站直了身体,像是一根逐渐抽直的竹。他均匀悠长地吐息三次,点在屋脊上的剑锋迸发出璀璨的光辉,向四面八方散去,仿佛一粒石子投入湖心,雨幕**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澄澈明净的光辉触碰到行尸的身体便化为利剑,前前后后把一群行尸串了起来。

转瞬之间,这片街面上的行尸都沉寂了下去。

鹤风眼角一瞥,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街面上掠过。他眯起眼睛,确定那只杂毛狐狸就是江画舟前不久抱回来的那只。

白冉嗅着连京的味道,一路追到了稽查司。连京正撑着伞站在门口,见他一来便皱了眉。

“出什么事了?”连京俯下身来问他,“有你在,行尸不应该对她产生威胁。”

“但是她那个四师兄遇险,她还是醒了。”白冉声音急促,“她出去了……她要杀青铜镜灵!”

“她和我说她找不到青铜镜。”连京面沉如水。

“我不知道她要怎么做,但是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白冉焦虑地说,“以前也没人相信她能杀了神帝,不是吗?”

连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望向郾城的城墙——两日之前,他布下捕阴阵的地方。

羽烛白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彻骨的寒意让她牙关止不住地打战。

她的呼吸沉重而灼热,面颊上滚烫的温度反倒降下去了一些。在羽烛白的眼中,漆黑的雨夜里有一根泛着柔和白光的丝线,她顺着那根线,找到了捕阴阵的阵眼。

她在城墙上站定,仰面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像是一只引颈的雨燕,随时会乘风而去。

“羽烛白!”

羽烛白转头,看见连京站在不远处。

“多谢你的阵眼,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羽烛白望着自己的手心,浅浅一笑,坦然道,“我说我找不到青铜镜,是骗你的。”

“你要干什么?”连京厉声问。

“你很在乎吗?”羽烛白端详着他眼角眉梢的每一丝**,像是画师在品鉴传世的古画,“大修罗王,你没有立场管我的事。白衣江底是一回,这是第二回。你到底是谁?”

连京沉默不语。

“你是寒川吗?”羽烛白说出那个名字,心口疼痛无法自抑,面上却很平静。

“不是。”连京声音沙哑,“我帮你,是因为我和你的小狐狸立了血契。他从神界盗走神剑‘定八荒’给我,我保你平安。”

羽烛白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倒像是解脱一般松了口气。

连京很熟悉那种神情,是在绝无翻盘可能的绝望中,被心里残存的侥幸引诱后庆幸自己没有犯蠢。他喉头有千言万语翻涌,到唇齿之间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先停手,我已经有办法了。”连京最终说,“江画舟的肉体连第一道天雷都撑不过。”

“既然白冉那个胆子肥得可以下酒的小狐狸把定八荒都给你了,那他有没有和你说,昆仑君不是我师尊?”羽烛白负手而立,神色散漫慵懒,即便满身雨水也不显狼狈,“他虽不是我师尊,但在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配对我的所作所为置喙。”

羽烛白抬手,掌心的光辉翻涌——是一个法印。

每个神祇都有自己的法印,象征了自己的力量和庇佑。神祇若赐人以法印,那人的魂魄便会带着法印的烙印轮回,生生世世享有神祇的庇佑。

但神祇之间,给予法印的含义便是许诺对方使用自己的力量和神格。

神祇的法印独一无二,且有着浓烈的个性特征。比如凤凰的法印是赤金色的火焰和朱雀,沧雪神君的法印是蓝白色的霜花与龙。

而此时此刻,羽烛白掌心上的法印赫然是纯白的莲花与龙。

那是神帝的莲海法印。

“停手!”连京扑了上去。

然而已经晚了,羽烛白掌心的法印猛地拍上了捕阴阵的阵眼。

海潮般汹涌的纯净气息从她手下奔腾而出,庞大的莲花纹在城墙上盛开。

古龙清啸贯入云霄,无边莲海的气息通过铺满了整个城池的捕阴阵,大江入海般洗涤了整个城池。夜晚浓重得像是化不开的墨,也在此时略微亮了两分。

在烈火中挣扎的和刚刚从坟场里站起来行尸都停了下来,呆呆地仰视着天空。

无量天之上倾泻而下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捕阴阵,深埋其下的血鬼阵也随之破碎。

羽烛白侧身躲开了连京的手,单手撑着城垛往下跳。连京看着她如一片落叶在雨中坠落,毫不犹豫地往下跳,企图拉住她。而无数落向地面的雨滴在羽烛白眼中慢放,她仰头看着无数雨滴从天空中的一点洒落,连京的白衣招展如风帆。

一滴雨水映出了她的脸。

她朝着那滴雨水伸出手,雨滴瞬间异化为一面水银镜,横亘在连京和她之间。纤细的女孩从其中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女孩用力一拽,白光倏然而逝,羽烛白和她同时消失在了雨中。

连京在地面上打了个滚作为缓冲,他在雨中站直了,看着羽烛白消失的方向。

“我没有和你说过那个人的名字……”狐狸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连京,声音沙哑,“沧雪从来不会在昆仑山以外的地方,在第三个人面前提这个名字。九天十地,除了我和她,没有人知道‘墨寒川’这个名字。”

狐狸被雨淋湿了,柔软的毛发黏在一起遮住了眼睛,令他觉得眼睛疼痛,难以睁开。

“你……”狐狸浑身都在颤抖。

连京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对着他缓缓摇头:“不要告诉她。”

小狐狸难以想象,昆仑山上那个干净出尘的人,如今和魔界那些牙缝里都流着血的魔种混迹在一起。悲伤、忧虑、愤怒和不解,万般思绪混杂,全都在脱口而出时,化作了一句几欲破碎的“为什么”。

“我还是要死的,”连京垂下视线,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寒潭似的眼,“但是她已经不能再失去我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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