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周成安到秋三娘屋里的消息就在浮云阁上上下下传遍了。
周成安前脚刚走,后脚管事的就派人送来了好些东西,绫罗绸缎,香品香茶,满满当当的匣子一一都堆满在桌子上。
苏遮月坐在桌边圆凳上,帮秋三娘收拾着这些物件。
秋三娘洗完了澡,披着一身轻红纱衣,身段丰腴,俯身挑了一个玛瑙红的镯子戴在手上:“这才一次,管事的就送我这么多好东西,若是周成安成了我的主顾,想必我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名字了!”
她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又转向苏遮月问:“遮月你说是不是?”
“嗯。”苏遮月看着她高兴的神情,点头微笑应了一声。
然而她心头存了几分忧虑。
总觉得周成安离开时,对秋三娘并未存有多少的留恋。
苏遮月此刻已明白秋三娘的心思,她想借着自己的脸去吸引男人,但这法子只在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客人管用,但这阁里又不是时时都能撞见像周成安的人物。
且若要那人来第二次,就只能凭借秋三娘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秋三娘这会儿既然用着苏遮月,便也给了她好脸色,脏活累活都不叫她干,连倒水都只唤着外头的下人来,叫苏遮月能安然养伤。
她腿脚上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因为姬离的关系,愈合得倒也很快,想来不久就能行动自如,只是脸上的烂疮持久不去,偶尔照着镜子,连她自己也会吓一跳。
午膳之后,本是休憩时分,然而她们屋子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
苏遮月转眸看去。
门口逆着光,站着两个女子。
为首的人一身浅白的绣兰花纹的裙裳,妆容素雅,长相虽然不是十分浓艳,眉目间却透着一种清白无辜的感觉,半点没有烟花女子的感觉。
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什么香门第的小姐。
站在她身边的人穿着杏黄色的裙袄,发髻梳着像是丫鬟的模样,只是脸上虽然刻意遮掩,却还是难藏一抹不屑的神色。
秋三娘见了她们,低眸摸了摸手中的镯子,笑了起来:“哟,这不是天芷姐姐吗?什么风把您刮到我这儿来了。”
她昨夜抢了她的客人,今日被上门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天芷一没应答,二没进门,站在门外,只抬手用帕子遮着,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身边的丫鬟二月便不请自入地走入房门,将秋三娘屋子里的窗扇都给打开了,引得外头风头冷风吹入,方才转头看着秋三娘道,
“三娘莫怪,我们姑娘闻不惯屋子里的脂粉味。”
秋三娘脸上一下就没了笑意。
她哪里听不出来,这分明嫌弃她屋子里的脂粉下等,不配她们这等高贵人物。
苏遮月坐在她身旁,忽地想起今日周成安起身走时的最后一句,也是说秋三娘屋子里可以换个香料。
当时不觉,现在想来,恐怕周成安也是嫌弃这屋子里的味道。
开了窗,天芷这才缓步进了房。
来者是客,苏遮月想着起身为她设座,却被秋三娘拦了一拦,凉飕飕地说道:
“我这屋子脏、椅子脏,请人家坐没准还脏了人家的身子。”
果然,这天芷姑娘没有半点坐下的意思,只是一边走一边往四处打量,忽然站定在一处挂画前:
“这画画的太板正了,不是他喜欢的……”
又道:“旁边这两句诗题的太功名世俗了,也不合他的喜好……”
说完走到桌案边,掀开酒壶上的盖子低头嗅了嗅,又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他爱喝的……”
秋三娘忍耐到极点,一下站起身来,截断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芷这才这屋子里的布置转而看向她,却没有半点生气,只是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眼后,摇了摇头:“你也不是他喜欢的。”
“你!”
秋三娘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偏偏她这一脸怒色,更让天芷平静,因为她看得出来,这秋三娘无论是脾气性子,还是这周身俗气的打扮,都不是周成安的喜好。
于是对着秋三娘也没什么好说的,又是一声轻轻蹙眉咳嗽后,便转身往外走。
秋三娘看着这副模样,心口简直如同火烧。
这对她而言,比打了一巴掌在她脸上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