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许多的昭婉雪肤柔骨,乖顺地将头颅紧贴夫君宽阔的胸襟处。夜色撩人,她的芳心早就化作秋水顺滑。
抚触她的秀发青丝。听她吐纳细细,高篱的心儿漾**,四肢百骸皆舒活万般。方才临水轩好生啖啜一餐,与何妈妈闲说了会,因着昭婉体虚,高篱便早早盥洗一番便同昭婉入寝屋,与昭婉同床共枕打算入寐了。
他知她伤体才愈,不可轻薄过激,反倒伤了她的玉体。如此,高篱只能伸出柔掌轻抚她的秀发,香颈,还有那玉润的雪臂,好清凉细滑,仅此而已。
“昭婉,人生无常,若非孔多海,你我就没缘分相遇啊!”高篱睡下都不忘提点。
昭婉嘤咛一声。“嗯!奴家想明白了,全听夫君的话便是了,你不要再担心。”
“甚好!我听说薛神医虽然医术冠绝天下,可他自个却有伤在身,这么多年始终不愈,亏得琪精配药方,且时时提点让薛神医修养身子,这才令薛神医还能活命。”
昭婉自然不知其中内里。她不仅柳眉蹙起,疑惑地问。“夫君此话从何说起?”
如此,高篱这才将琪对他所说的一切全数告知了昭婉。
想不到医术如此之高的孔多海自个却医不好自个?昭婉这会算是明白琪为何那般袒护她的师傅。若果真如此,孔多海算是为往时那会儿作恶付出了代价。
不免令人喟叹。“唉!”昭婉竟然长长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我……我的大仇人如今却成了我的大恩人。这世间的理还如何断定啊?孔多海真心待我,昭婉绝不再埋怨他了。夫君,明日你我一早就回府里吧!我必然该好生谢过人家才是,也好让夫君不再为难。”
“你若真这么想我倒放心了。也好!就明日。哦!你身子虚,明个我安排双福来接我们,起码双福驾车令我放心。”高篱拽了拽衾被,将昭婉的雪臂亦覆上。“早些歇息吧!养好了身子,我还指望你为我高家绵延子嗣呢!”
这般床头挑逗之话乃是夫妻二人的寻常言语,按说无甚打紧的。然昭婉脸皮薄,没想到她竟羞涩地不知如何是好,别过身子,玉背就对着夫君。“那……那夫君也早……早些歇息。”
坦然一笑,高篱也无需此刻计较太多,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好”字便算是应话。而后,他便闭上双目,等待早些度过这个良宵。
……
高府,知音堂。高篱这会扶着和他一道赶回府里的爱妻——程昭婉落座太师椅上。昭婉消瘦许多,面上却因着一夜过后倒也多了些许血色。反正,一如往常,昭婉都历经磨砺,习以为常遭遇不测的后果。
坐在夫君一旁,高篱搬来一堆庶务牒。逐个细看,昭婉则与他一边同看一边商量。
积压几日的牒全数处置完成后,高篱这才瞧准了时机,从小厮那得知薛神医已然回去他自个的厢房,高篱便挽着昭婉的臂弯就步入桂庑廊道。
如此熟识的地方,是她因不愿瞧见薛神医而搬去玉竹居才离开的府苑。华贵奢侈,高家府上这才显现出大户人家的富贵,奢靡。
没多少时候去回忆不久之前所发生的是是非非。这会,孔多海正端坐在案旁,泼墨挥毫呢!
不消说,定是孔多海想起了什么,在此修改药方。
“薛前辈!”高篱朝孔多海作揖施礼。
孔多海被扰了心智,立时侧望。但见高府的少主人与少奶奶竟一道赶来。他抱拳回礼。“哎呀!二公子归来了?少奶奶好!”
“客气,前辈好!”昭婉抱拳示意,还是那么飒爽英姿,亭亭玉立,又不乏和气乖顺了许多。
孔多海不知怎的,但听到程昭婉一改往日对他的剑拔弩张,孔多海竟乱了思绪,不知再说什么好。
高篱噙笑望着孔多海,而后启口提点昭婉道:“该说什么昭婉还等什么?”
吞咽了两口香涎,虽难以启口,但与夫君说好的,她此刻决不能反悔。“多……多谢……多谢前辈搭救……”
从不口吃的江湖女英雄今日却畏畏缩缩地,真让人不敢相信。但,她口中所说之话如同雪中送炭,暗室逢灯。孔多海岂敢相信这正是他一手害了人家的程昭婉说出来的。
如同做梦一般,孔多海愣愣地无法接话。张着嘴巴吐不出一个字来。忽的,他竟老泪纵横,嘴角也颤巍巍的。
“前辈,莫要悲伤!昭婉谅解您了。再个也来感激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呢!”高篱一旁劝慰。
神医也是性情中人,为早年犯下的罪过无时不在自责。可,当前,那位被他害的连亲生父母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的女子却甘心谅解了他。孔多海算是喜极而泣,抬起衣袖抆着泪痕,悲咽着说:“少奶奶,老夫对不住你啊!害了你一世,若有来生,老夫愿为奴伺候你一辈子偿还我的罪过。”
昭婉瞧出孔多海果真洗心革面,这样的浪子回头她还能不谅解人家吗?“前辈,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这世上有几人能辨明分清?晚辈只知道前辈对昭婉欲加害于你,还能摒弃顾及,尽心救治,才将昭婉的性命挽回。昭婉若再记恨于前辈,那般就是昭婉的不明事理了。往时的对错都模糊了,前辈放心,昭婉再不想仇恨之事,惟记得前辈有恩于晚辈,且有恩于我高府。公公还需前辈尽心医治,如此,还请受晚辈一拜。”
说罢,昭婉便福身施礼,娇俏温柔,与方才相比更加细弱乖巧。
孔多海立时虚扶一把。“使不得,使不得!少奶奶能谅解我这个大奸大恶的歹人,我孔多海从此再也不用遭受心魔的折磨了。老夫还需谢谢少奶奶呢!”
二人左右客气着,高篱则一旁扺掌以庆。“太好了,前辈,昭婉,你二人冰释前嫌,我高篱实在替你们二人高兴。哈哈哈!”
大笑之下,高篱自然全神贯注在昭婉与孔多海这儿。岂会想到一位小丫鬟正躲在门外偷听呢!
话说此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昨个琪把脉的冰玉,李思虞的体己丫鬟。
冰玉虽然咳喘未愈,但她还是双手捂住嘴巴,以防备忍不住咳出声来。这会听到薛神医寝屋内的对话立时转身便朝李思虞那赶去。她要将这儿听到的一切告知主人呢!
高篱执起薛神医的药方瞧了瞧,问道:“前辈,您觉着我父亲顽症究竟在何处?”
“按说……按说,高老爷这顽症也该有些起色。但,高老爷却未见半点好转,老夫亦觉着奇怪。”孔多海捋了捋髭须,蹙起眉峰,显得无可奈何。
“若公公始终不见好转,那前辈的药方如何改动岂不是也无法医治吗?是否可换些法子医治呢?”昭婉插言。
摇摇头,孔多海苦涩地瞧着昭婉。“少奶奶说的的确有些道理,然,如何变换法子老夫都试过许多了。且不说老夫行医多年,就算是琪这般的新手,依法救治,按说都该有些起色的。但瞧不出高老爷半点好转实在令老夫费解。哦!我依然在想法子,看看别个方子能不能有些作用。”
神医如此说话,难不成高老爷的顽症比她想的还要难治?昭婉心下疑惑,思忖一番想想孔多海真心诚意重新做人,不至以再度使坏啊!而况,他也没必要对高家人如此,除非他受人指使,已然被楚三豹之流收买。可,这也说不通,想他孔多海医术冠绝天下却甘心隐于山林,过上闲云野鹤般的悠闲、清贫日子。决计不能一时兴起就替楚三豹之流卖命的。想及高家就是高门大户,若孔多海贪财,高家就能给他,比之楚三豹怕是更多。
毋庸置疑,孔多海绝不可能被楚三豹收买,也即是说高老爷顽症乃是孔多海未曾遇见过的怪疾,需以时日,需以良方才可起效。
算了,就等孔多海慢慢医治吧!若孔多海已然无法治好公公,那全天下还有谁能治好公公的顽症呢?
“前辈可放心医治,想必公公他老人家受伤过重,不似晚辈乃是行走江湖,习武之人,起码还能抵御几分伤痛。但,晚辈觉着,公公即使无法记起往事也不打紧,只要日后留在高府,受到庇护,慢慢的,日常起居用度如常就好,有婆婆细心照看,公公也能安然度日。府上有夫君打理,高家依旧可屹立玉湘城不倒。”昭婉说着,双眸就瞧去高篱。
高篱听罢,倒也舒心,双手后负,挺拔傲立,面上微微噙笑。“昭婉放心,我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四体不勤了,为了高家,为了父亲、为了娘亲,也为了昭婉,还有阖府上下人等,我高篱一定会呕尽心血,始终延续我高家的辉煌不败。”
孔多海扺掌。“好!公子能有这份心,依老夫看高家必定会延续辉煌。就算一时半会遭遇艰难也能化险为夷,遇难成祥。你高家数百年来的基业更会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