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刘协从未真正见识过发动一次战争竟然那么麻烦。
征收军资、挑选民夫、整合军队、赶制器械以及向关中百姓动员宣传,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繁琐而不容忽视的事情,让刘协都忙得头晕脑胀。
虽然身为整个国家的首脑,刘协完全不必事必躬亲一头钻入政务当中,但就算是钟繇一天天捧来的大摞批,也让刘协看到那些竹简就犯恶心。
幸运的是,这次出征由于提前工作准备的比较充足,使得所有事项虽然繁琐,却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尤其是汉室这个大王朝,虽然当中的一些虚谈妄议的士大夫让刘协很看不过眼。但不得不说,这个王朝留下的一整套行政班底,在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时,还是能够按照祖制流程将事情捋顺、做好的。
这让刘协省下了很大的精力,将心思放在了大局策略当中。
并且,更令刘协感到一丝骄傲的是,在他微服私访期间,他发现长安百姓对于这次出征的热情很高。完全没有当初一听到战乱发生,就立马一副凄惶惨淡、世界末日降临的心态。
这个功劳,要归功于杨修负责的宣传方面。在刘协的指点下,杨修将去年董卓被诛一事的童谣发扬光大了起来。
在汉朝这个时代,童谣谶语这些东西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时代没有没有报纸,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更没有互联网,因此这个时代的舆论传播
主要都通过这些小屁孩唱的童谣来实现。
假如在这些童谣谶语当中加入丰富的政治内容,就会在街头巷尾的传播中带起一股强大的舆论力量。后世的人都知道,舆论的力量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的作用却不容小觑。
对于这次的出征,杨修没有采用迷信色彩十分浓重的童谣方式,而是让貂蝉手下的那些聪明伶俐的小乞儿,在乞讨的时候,说上一段儿‘天下大势’的秘辛,以此激发起长安百姓对于这次战争的关注和引导他们的态度。
对于这次战争,杨修主推的舆论点,就是后将军袁术这家伙如何不知天高地厚地作死。说他从来不将汉室放在眼里,还胆大包天挑衅汉室的尊严,竟敕令雒阳的将领为其让路开道等等。当然,其中还包括袁术这家伙如何蠢不可及、如何骄横跋扈,甚至还包着二奶、三奶、四五六奶,让长安的适龄青年都娶不上媳妇儿……
反正汉室与袁术已经撕破脸了,刘协才不会讲究什么君子风度。就算对你进行了人身攻击又怎样?有本事儿,咱们就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啊。
这个消息一经传播起来,可想而知,如今心劲头儿正冲的关中百姓该有多愤慨。尤其是从外地迁徙而来的人士,更是爷送子、娘送儿上前线参战。不为其他,就为了那些仍旧被袁术祸祸的百姓们,能够过上与他们一样的日子,让袁术那小子认清谁才是这个汉室的主人
!
足足忙了两个月的时间后,刘协才接到了兖州曹操的回信。看到那封信后,刘协表现地十分奇怪。
他既没有因曹操答应极力配合汉室而欣悦得蹦起来,也没有担忧曹操会在这场战争成为这个乱世真正大鳄的担忧。他只是平静地将那封信交给了一旁的荀攸,淡淡问了句:“公达,你觉不觉得,这场仗还没开打,曹操的尾巴就有些翘起来了?”
身为这次作战内定的总指挥,荀攸自然忙得不可开交。但随手接过信一目十行看罢之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曹孟德的确有些变了,字里行间虽然仍旧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对汉室的忠诚,但偶尔透露出的虚诈和自负,也是上一次上表时没有过的。更不要说,他这次竟然还直言不讳地道出陛下逼反匈奴一事,实令亲厚者所痛、而为仇者所快,乃此战一大败笔。”
荀攸说着,静静将那张粗糙不堪还泛着黄色的纸张扔在了一旁。他觉得,刘协这时候没必要与自己讨论,曹操对汉室态度转变这一无足轻重之事。由此,便继续一心二用忙起手中的事。
“其实,这也怪不着曹孟德。”可就在荀攸准备将一枚代表着西凉骑兵的木马俑,放置在沙盘上武关一线时,刘协的语气却变得清淡且诡异起来。荀攸微微回头,看到刘协此时竟然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你想想,兖州一战后,曹孟德一举戡定兖州之贼
乱、扫灭狼烟解民于倒悬,军威震动、四方为之侧目。普通的长安百姓,因为击败了李傕、郭汜之乱,尚且志得意满,更不要提他这种一下跃身一州牧守,手握生杀大权的枭雄。何况,整编了青州兵后,曹操一下有了三十万兵力,就算只保留青壮,也至少有十万兵勇……”
“十万人啊……”刘协寂寥地叹息了两声,随后才发出一声感慨:“朕手下若有长臂一指、纵是刀山火海也会跳下去的兵士,就算是想没有野心都难呐。”
“由此,陛下便设下了逼反匈奴一事,想以此来敲打一番曹孟德?”荀攸手停在半空,突然回头过似笑非笑地望着刘协说道。
刘协被荀攸这突然的转折惊动,脸色不由讪讪:“匈奴一事,你已经知道了?”说完这句,刘协才恍然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那么一点点小伎俩,糊弄自大的袁术和远在兖州的曹操可能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想瞒住荀攸,只怕是痴人说梦罢了。
“朕如此布下一番障眼之法,倒也不全是为了敲打一番曹孟德。实在是因为关中一切的一切,不过还在起步阶段。耍弄这么一番心计,也不过乃权宜之计罢了。”
既然当着明白人,刘协也不愿说糊涂话,干脆一五一十向荀攸解释道:“更何况,袁术那家伙对汉室丝毫没有敬意,朕若是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杀鸡儆猴,恐怕天下四方诸侯仍旧不会将汉室放在眼中。”
“陛下妙计。”看到刘协那自谦中带着那丝说不出的得意,荀攸明白刘协的心结已解,随即将那支木马俑放在关中一线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大军尽出之下,袁术大军已成瓮中鳖之势。倘若战局一切顺利,我大汉之军可犁庭扫穴,一举将袁术赶出豫州!”
刘协回首,看到自己那张沙盘上,已被荀攸用各色木俑填满。那一个个代表着汉室兵力的红色木俑,仿佛一条赤色的火焰蔓延席卷到了宛郡。这一瞬,刘协的双眼也仿佛被那鲜红的颜色引,喷出了炽烈的野心。
终于,第二日,刘协微微笑着,胸中翻滚起无限的豪情,登高走向誓师台上。这一刻,他披着红得耀眼的锦袍,在微风中翻滚席卷着,应和着下面一片如潮如火的钢铁雄狮。
汉,尚火,以赤色为尊。
是以,这次出征的兵士们,都在帽盔上插着一支红色的流苏,代表着他们乃大汉的军人!
在刘协的身后,马超、徐晃诸将排成一个新月阵形,拱卫着刘协。三军将士待刘协站正之后,立时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站在高台之上,刘协轻轻举手,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消失。天地之间,除了呼呼风声再无其他动静——将士们足以令天地变色的肃杀之气,让点将台周围凝结成一片冰冻的火海。
于是,刘协举起一方令旗,猛然挥下:“祭旗,发兵!兵锋所指,逆臣袁术!”
“汉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