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故事描述的轻描淡写,但只要细想,这些可以一笔带过的细节里不知掩藏了多少艰辛和血泪。
“你没有想过服软吗?”沈奕轻声问:“小宝儿总是他们的亲外孙,老人家都是喜欢孩子的。”
她太倔,沈奕只听着都知道这是个倔强到骨子里的女孩儿。
“我不是亲生的。”她抽了抽鼻子,“小宝儿也不是他们的亲外孙,他们有儿子有女儿,我性子倔,又不爱说话,并不受他们重视。”
其实还有很多没有说,比如她的亲生母亲认了她,两个亲姐姐却都将她当陌生人;她的男朋友不认小宝儿,甚至还将她未婚生子的经历编成她糜烂不堪的谣言散播在她生活的小区;还有她的父母
,从一开始就没有劝过她,让她把孩子打掉也只是因为她丢人败坏了名声,就算最后把小宝儿送去了孤儿院,他们也绝对不会再让她进门。
很多事情她都说不出口,太艰难,也太不堪,这世上没有人能对她感同身受,她说的太心碎反而是个笑话。
就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清醒着,只有她活在梦里。
沈奕看着她凄苦的脸庞,轻问:“你向他们寻求过经济上的帮助吗?”
“问过,也求过。”她轻笑了一声,“没有人肯借给我。”
养父母堂而皇之不认这个女儿,亲生母亲神志不清做不了主,亲姐姐弃她如敝履,有十多年感情的两个弟妹同样也是薄情寡义的人,她看起来似乎有两个家
庭,但实际上还不如一个也没有,免得总觉得自己有退路,但当她真正想退时,却发现身后根本就是万丈深渊。
太过分,也太残忍。
沈奕看着她轻嘲的面容,略一沉吟终于还是问出了残酷的问题:“小宝儿病情怎么样?你还能支撑他多久的治疗?”
她再度红了眼,眼泪在眼眶打转却没有落下来,“小宝儿的病情不算好,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她能一个人把小宝儿养到五岁,还把小宝儿养的这样乖巧知礼,其中付出的心血与努力,沈奕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么庞大艰辛。
白血病虽然已经不再是不治之症,但慢性白血病并不好治疗,像这样查出来一年的病情,最后除了脊髓移植没
有其他的办法确保治愈。
脊髓来源先不说,就说支撑小宝儿等到脊髓源的治疗费用就足以将她压垮,更别提她已经在这样的重压下扛了一年,该做的工作都在做,能借的亲朋也都借了个遍,再没有多余的路给她。
沈奕的视线又落到她红肿皲裂的手上,她经历过流浪,知道这样的冻伤在暖气里有多难受,更知道要怎样的辛苦才能把一双二十六岁的手折磨成这幅模样。
她伸手摸了摸小宝儿的手,他的手也并不嫩滑,虽然软,但干干瘦瘦的,一点也没有小孩子娇养起来的手感。
“他的手好热。”沈奕道。
先前在医院门口还冷的像小冰爪子,到了车上没一会儿就热的似火烧。
“
白血病会时不时发热。”女孩摸了摸小宝儿的小手,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和大把的瓶瓶罐罐来。
“小宝儿还经常会有骨骼关节疼痛的现象,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就会疼的哭出来。”她又掉了泪,“但他又比我还倔,不到他忍不住就不会和我说疼,还总是抱着我让我别伤心。”
她抱着小宝儿哭了出来,“有时候我都恨不得小宝儿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他都没有好好上一天学,都没有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太残忍。”
沈奕看着失声痛哭却又强忍哽咽的女孩,慢慢红了眼眶。
这个世界从来都残忍,有些人扛不住,垮了,有些人扛过去了,依旧在终点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