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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022章

闵氏很美。

乌溜溜黑漆漆的发挽成了飞天髻, 插*着两根牡丹云纹金凤簪,又缀得许多的珠翠花钿,耳上垂着红宝石琉璃耳坠子,行动间便是珠光宝翠闪, 晶光彩绣飞。

一身儿品红牡丹纹绸缎长袄, 腰身儿掐的极细, 下着牡丹勾丝边儿的杏粉裙儿,露出一对儿尖翘翘金丝勾花的绣鞋,顶端缀着润白珍珠,端的是芙蓉玉花秋波转, 春情风月玲珑人。

顾扬灵不觉一笑,如此桃面玉容俏佳人, 比之莺儿、玉凤之流更不知添了多少风情,却不知薛二郎哪里不知足,偏要纳了她来做妾不可。

闵氏却也在打量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顾家娇女。只见得云鬟叠翠,玉面如春,一对儿横波美目妙光流转,行动如兰似水,婉转百媚千娇。不由得喉间咽醋, 怪道那贼男人偏要纳了去, 却是个难得的芙蓉春晓。

顾扬灵先一步上前福了福, 道:“奶奶万福, 不知奶奶可否借一步说话。”

闵娇娥自是被那张纸条吸引了来, 若是能轻易除得劲敌, 不费一兵一卒,手上也不染半丝血腥,何乐而不为。点点头,莲步轻缓,去了一侧的梧桐树下。

顾扬灵心急,便单刀直入,道:“奶奶容禀,二爷要纳我做妾,可我不愿,然则这薛宅层层高墙,仆役众多,行动间便有耳报神递了消息去,跑也跑不得,拒也拒不得,我有意出了薛府孤身离去,却不知奶奶可否容情相助?”

闵娇娥眸光乱闪,抿着嫣红檀口默了片刻,道:“你欲如何?”

顾扬灵见她似有相助之意,大喜:“薛三爷向来体弱,吃食上也讲究,听说府里专门从小晒山底的冷水泉拉了水回来给他用。我叫嫣翠去偷偷瞧过,那拉水的牛车上摆着个大木桶,装得下人。我想着我便藏身在那里面,由着牛车将我拉出府去,可不就不动声响地便出了薛府。不过进去出来求的是个时机,才能不叫人发觉,这还须奶奶费心安排。”

闵娇娥把个顾扬灵上下一番打量,瞧着这模样,倒似是真心的。若是真心,倒也省了她一番心事。于是两人约定了时候,传递消息的任务便叫红香嫣翠担负。

顾扬灵借机提起了嫣翠的卖身契,闵娇娥哪里不舍得一个仆役,只顾虑那木桶不够二人一起藏身,再则两人一起消失动静太大,不如先去一个顾扬灵,嫣翠这里倒也好办,到时候闹腾起来,没了一个丫头哪里会有人注意,等着事消人淡,那卖身契便没了踪迹也无人理会。

三言两语敲定了出府的计划,顾扬灵大喜过望,回头就叫嫣翠置办了一桌子好菜,叫红英、赵婆子都上桌儿,还温了一壶菊*花酒,主仆几人相谈尽欢,直闹到三更梆子响,才散了席面,回房里昏昏睡去。

西阆苑里,红香侍奉着闵娇娥洗漱,一面低声谈论着顾扬灵那件事。

红香极为担忧:“这事儿闹不成叫二爷那里瞧出了端倪,到时候奶奶惹了一身骚,却是何必?”

闵娇娥拿着绞好的帕子擦脸,道:“我又没和她打过交道,她突然没了踪迹,关我甚事儿?二爷再是怀疑,也赖不到我的头上。再则,若是真能成事儿,我这可少了个劲敌。你今儿个可瞧清了,那模样儿,那风情,再看看二爷待她的一片心,若是当真成了贵妾,我哪里栓得住二爷。”

说着把帕子扔给红香,摸了摸自家的小腹:“还是姨娘说的对,男人的心好似春天里的柳絮,今儿飘这里,明儿又飘了旁处,我守得住一时,守不住一世,还是儿子可靠,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生和我一条心。你瞧二爷那般的性子,泼皮无赖混世魔王一样,又翻脸无情,太太拿药要毒死他心肝子,换个人儿早千刀万剐了,不过是虎着脸嚎几句,太太便要掉眼泪,就是黄嬷嬷也留了条性命。可知这丈夫和儿子,还是靠儿子好。”

……

嫣翠悄悄儿做了个腰带,那腰带是空心儿的,放了银锭子进去,还要放金簪,被顾扬灵制止了。

“太显眼,又细又长不好拿,上头的印记又明显,都是铭香居的,若是当了还要招人眼儿,被他发现了可是不得了。还是银锭子好,又没印记,还好用。”

顾扬灵把几根嵌了宝石的簪子都拿出来,她不愿意带着这些簪子走,都是薛二郎专门去铭香居挑的,有两根还是荣阳县里独独的一份儿,拿了,她心里会不安的。又收拾出几根素银簪子,一身儿不打眼的旧衣赏,预备着当日出逃时穿戴。

于是,在纳妾的前两日的一个傍晚,清风苑里侍候的仆役们惊惧地发现,她们的主子丢了,原本还等着摆饭的红英,连同嫣翠找遍了清风苑和金丰园,还有旁处的犄角旮旯,却是半个影子都没寻到。

薛二郎本在百里外的九安县谈生意,福安叫人马不停蹄送了消息过去,生意自然是没法谈了,薛二郎气急败坏地赶回来,却是找不见顾扬灵。拿了鞭子,叫嫣翠一干丫头婆子跪了一院子,哪里问得出来,谁也不知道姑娘哪里去了,只说是逛园子,到园子里,又嫌有风,叫嫣翠回来拿了斗篷过去,再去便找不到了。

薛二郎第一时间疑上了苏氏,气势汹汹找了去,苏氏哪里肯认,见得儿子凶神恶煞的模样,气得倒仰,恨不得真是自家出的计谋,使的手腕,也好出了这口气,把那小妖精卖到窑子里,叫她发*骚,叫她撒*浪,不是会迷惑男人么?那里有大把的男人等着她迷惑呢!

薛二郎哪里肯信,立时拘了五福堂的丫头婆子,小厮媳妇儿,闹得鸡飞狗跳。

苏氏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上,臀下垫着软绵厚实的毛绒垫子,坐起来应是极舒服的,可她坐得不踏实,如坐针毡般的动来动去,恨不得立时起身冲到院子里,拿起粗实的棍子朝那逆子抡上两棍。可把她气死了,不过丢了个臭丫头,竟敢搜查到她的头上了。

院子里不时传来几声尖利或是嘶哑的求饶声,苏氏听得满耳朵,腔内起起伏伏,几欲吐血。待到月悬中天,眼见着外头没完没了,苏氏再也忍耐不得,往柜子里寻了一截白绫,往里屋的梁上一抛,搬了个绣墩就要上吊。

春月扶着门框大声喊道:“不得了了,太太要上吊了。”也不说上前营救,只在门处扯着嗓子嚎哭。

院子里薛二郎早已乏困,晓得是问不出什么,又听得里头要上吊,把鞭子往腰里一塞,起身往院外走去。春月扒着门框往外头瞄了两眼,有小丫头跑进来说:“走了。”

春月忙转过头告诉苏氏:“走了走了。”

苏氏立在绣墩上摇摇摆摆,听得这话气得一跺脚:“没良心的种子,亲娘要上吊,竟是来看都不看一眼,可是白眼狼不成。”

薛二郎站在五福堂院门前长喘了一口气,叫福安去里头看看,太太可还闹腾。福安忙溜进去打探,小丫头偷偷告诉他,苏氏正在里屋,春月姐姐正服侍着洗漱。

想来苏氏是气急了,一面洗漱一面数落,那声音还挺高的,隔了窗扇福安能清楚地听到,太太不是骂水太烫,就是骂薛二郎狼心狗肺,后头又骂上了老爷,埋怨他种子不好,才长出了薛二郎这么个刁货。

薛二郎脑袋有些发蒙,五福堂没有线索,那薛府里头还有谁有胆子拐了顾扬灵去?他还没想到顾扬灵是自己个儿计划着逃出去的,还以为落了单,被人耍了手段,弄到哪里藏了起来。

“去玉堂居!”

福安抬头瞧了瞧天色,月上中天,已是夜半时分。

薛三郎这几日又不好了,见天儿地躺在床榻上,腿酸脚软根本下不得床。外头乱哄哄的闹了几场,安氏都是知道的,可她吩咐了下人,不许告诉三郎听。

每日里拿着消遣用的野史一段儿一段儿的念给薛三郎,不得不说,安氏性子柔顺,又是个识眼色会说话儿的,薛三郎很喜欢和她在一起。

除了床帏秘事不如意,玉堂居里一派和谐稳妥。

这夜,薛三郎和安氏如同往日一般,早早便歇下了。

“哐当——”

密集且用力的拍门声将整个玉堂居闹腾了起来,薛三郎惺忪着睡眼,心头还因着惊吓“扑通”跳得厉害,等喘匀了气儿,薛三郎大怒:“去瞧瞧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奔丧啊!”

安氏忙掩了他的口唇,道:“三郎不可胡言。”这时辰来敲门,定是薛府哪个主子吩咐的,说不得当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忙叫外间上夜的丫头出去问,丫头很快回来了,说:“是二爷来了,叫三爷和三奶奶穿好衣服出去,他有事要问。”

薛三郎愈发怒了,躺在床上大骂:“他算哪根儿葱?有事要问,没长眼么,晓得现在什么时辰了。难不成出去一趟脑子叫门夹了,还是中了圈套,叫人打了闷棍,傻了不成?”

安氏哪里见过薛三郎这个样子,吓坏了,哆嗦着拾掇好自家的衣衫,也不管薛三郎,自家先出了门儿去。见得堂屋前的屋门处,高大的身影威风凛凛,衬着月色却诡异地透着几抹凄然,上前福了福,道:“二伯安好。”

薛二郎是个混的,可也并非不讲礼数到了极致,转过身偏着头,给安氏抱了抱拳,道:“扰了你们安睡是我的不是,只是屋里丢了个贵妾,要紧得很,来问问,三郎可知那丫头去了哪里?”

傍晚时分安氏这里就得了消息,清风苑里头的那个娇人儿突地便没了踪影,府里闹了许久,也没找到。等着亥时刚到,又有人来讲,说是二爷回来了,清风苑里耍了一通脾气,径直去了五福堂。

前不久清风苑里的那位中毒的事儿府里谁人不知,安氏自然明白,薛二郎这是疑上了自家亲娘。总是没有玉堂居的事儿,她也自来是个少事儿的人,屋里头三郎还病着,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便叫人闭了门,只管自家安稳睡觉。

却不料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大半夜的,竟被闹了起来,叫二伯一句一句的当个贼人来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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