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盅中,人参鸡汤丝丝缕缕冒出诱人香味。 萧莫言舀了一碗鸡汤,放在阮翛然面前,又夹了酱黑菜让她解腻。 萧莫言自行舀了鸡汤,用了一块羊肉盒子。期间二人一言不发,各自埋头用膳。 直至,萧莫言让人撤了膳食,方对她说了句:“更衣。” 屏风后,阮翛然弯腰去解玉带。萧莫言抬手捉住她的手,阻止道:“还是,本宫自己来吧!” 阮翛然恍然大悟,他这语气不满,分明是在憋着什么气。 阮翛然接过他取下的玉带,轻柔问道:“殿下,再与何人置气?” 萧莫言脱下袍衫,扔至衣桁上。瞧着阮翛然将玉带,乌纱帽一应收好,上手将人拽进怀里,声讨不满:“你当真不会吃醋?” 阮翛然险些被他醋意横生的模样逗笑,故意板着脸嗔道:“吃醋,又有何用?有错的又不是她们。” 这话反倒令萧莫言心生愧疚,忙哄道:“是本宫的不是,本宫不该在你面前提及这些。” 阮翛然本想言语,殿外秦荣喊道:“殿下,太子妃请您到朝华阁,一叙。” 三日后便是册封礼,宗室已入册。包凝月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他确实当去见一见包凝月。 阮翛然推开萧莫言,取来一件竹叶色缎面广袖圆领袍衫。 更上袍衫,阮翛然俯身将水纹金腰带扣上。 方直起腰身,萧莫言俯首在她耳畔,逗弄笑道:“去汤池泡个澡,等本宫回来。” 阮翛然蓦然玉容羞红,慌忙拒绝道:“殿下,公务繁忙,不易辛苦劳累,应当节制房……” 她这作古正经,被萧莫言拿嘴堵上。直至身软下沉,将人抱到长案上坐好。他叉腰气喘训道:“阮内人,人有旦夕祸福,这般及时行乐的日子,谁知道明日,还有没有。” 阮翛然背靠墙壁,面红耳赤举袖捂住脸,催道:“太子妃当等急了,殿下还不快去。” 哪知萧莫言偏偏屹立不动,阮翛然无奈应道:“奴婢等着殿下。” 萧莫言满意一笑,唤了一声秦荣,大步流星去往朝华阁。 朝华阁,包凝月起身向萧莫言施礼。 萧莫言瞅了一眼,她身旁杵着的四名女内官,寒声命道:“都退出去。” 那四人对视犹豫一刻,方才慢慢退了出去。 包凝月向侍女姜儿使了眼色,姜儿出去将房门关上,防着那四人窥听。 萧莫言的目光,落在隆起的腹部。明明是平和之光,包凝月不知为何心生畏惧,抬臂用宽袖遮挡在腹间。 “你寻本宫来,有何事?”萧莫言自行落座,漫不经心抬指扣着桌面。 细微的当当声,叩击着包凝月的心口起伏跌宕。 她缓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低声道:“他,如何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沈子夜。 萧莫言手指一滞,略有嘲讽道:“你还放不下他。也罢,他离开了京城,具体去了何处,本宫不知。不过,陛下的人,一直暗中尾随。” 包凝月战战兢兢,猜测道:“是,要他的命吗?” 萧莫言抬眸盯着包凝月,好心劝道:“你已是太子妃,即便不为你母家,也当为你腹中的孩子考虑清楚。” 包凝月感到腹中胎儿一动,叹息苦笑:“罢了,他若不在了,妾身的噩梦便结束了。” “你能有此觉悟,本宫甚慰。” 萧莫言话音一落,包凝月信誓旦旦承诺道:“殿下,妾身定会安分守己,做好这个太子妃。” 萧莫言颔首起身,语重心长道:“你的孩子,本宫定会视如己出。如此,也算报答,你包家对本宫的恩惠。” 包凝月眸中微濡,屈膝将要行大礼跪拜。被萧莫言眼疾手快阻止,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扶到床榻前。 “你好生歇着,你诞下皇嗣之前,陛下的人不会撤离。” 萧莫言撒了手,包凝月泪珠滚落颔首不语。她如今后悔莫及,又有何用。 瞧着萧莫言离开,她慌忙上了床榻假寐。不想被陛下的人看出她的异样,生出旁的事端。 从朝华阁出来,秦荣多嘴问了一句:“殿下,今夜要人侍寝吗?” “不必了,本宫要批阅奏本。”话虽说得义正辞严,眼底溢出遐想旖旎。不知阮翛然是否乖乖听话,沐浴以待。 想到此处,他步伐加快。 秦荣提着灯笼小跑,心中嘀咕:“殿下心系政事,也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吧!”
宫人见太子过来,忙将殿门推开。 萧莫言入了寝殿,嗅到熟悉的兰花焚香。又见殿中纱幔尽数放下,轻纱摇晃间探出一双纤纤玉手,更有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 萧莫言眉宇一蹙,似有怒火呼之欲出。这双玉手白嫩,分明不是阮翛然生了冻疮的手。他强压着不悦,冷冷道:“什么人?竟敢随意进入本宫的寝殿。” 秦荣方到殿门口,闻此急向守在外面的宫人询问:“你们放了何人进去?” 宫人怯声忙道:“是周良娣,奴婢们阻拦了,可周良娣非要进去。” 秦荣倒吸一口凉气,这周良娣如此胆大妄为,犯了太子的忌讳。 萧莫言扫视一圈殿内,并未有阮翛然的身影。 周良娣将玉手缩回纱幔后,她只着了绯色薄纱。冷惧交加,颤颤抖抖道:“殿下,让妾身,服,服侍您就寝吧!” 萧莫言听出声音的确是周良娣,回身快步去了殿外。声色尽力温和,吩咐门外的宫女:“你们进去,将周良娣请出来。” 监国期间,不想他的后宫传出任何流言,成为言官的话柄。 两名宫女应声入殿,来到了纱幔前。废了半天口舌,周良娣死活不愿出来。 其中一名宫女看向门外,向秦荣打眼色求救。 秦荣挤眉弄眼,挥手一通比划,示意二人将人拖出来。 萧莫言只道阮翛然在偏殿,径直去了偏殿。 偏殿黑灯瞎火,并未掌灯。 了灯,发觉房内空无一人。他登时心乱如麻,这人去了何处。 待他从偏殿出来,周良娣大呼小叫挣扎着被宫女架了出来。 周良娣挣脱束缚,奔到萧莫言面前跪地,哭喊:“殿下,妾身入宫半载,不曾侍寝,究竟为何不让妾身侍寝?” 天寒地冻,周良娣薄纱遮体,冻得浑身发颤。原本精心涂抹的胭脂,被泪水滑出几道乱痕。 萧莫言耐着性子道:“周良娣,你且先起来。” 周良娣今日铁了心,要弄清楚缘由。哭哭啼啼,委屈道:“家中来信无数,每每问及可曾侍寝,妾身都不知如何相告。殿下,妾身哪里做得不对,您倒是说出来,何必一直冷落着妾身。” “既如此,明日,本宫便去向周侍郎亲自解释,如此,你可交差了。” 萧莫言并非与其商议,而是不容置疑,已然挥手命人将其送回去。 周良娣得了话不敢再闹,若惹得太子厌烦,她往后如何在东宫立足。 终归侍寝不成,面上过不去,总要做做样子。哭哭喊喊被秦荣与一名宫女拉起,远离了寝殿。 直至哭喊远不可闻,萧莫言向殿门口一名小太监询问:“阮内人呢?” “回,殿下,阮内人,一直在寝殿内未见出来过。” 如此大的阵仗不见人影,她这是躲在哪里看热闹了。 萧莫言关了殿门,寻到唯一能藏人的屏风后。 推开浴池房门,烟雾缭绕一涌而出。 潺潺流水声,似在轻快歌吟。 阮翛然泡在池中,竟在呼呼酣睡。 萧莫言哭笑不得,他忐忑不安担忧着她。她倒好,睡得香甜。 他将人从池中抱起,伸手拽过衣桁上的木巾将人裹住。 阮翛然一离开,温暖的池水。一个冷颤,便清醒过来。只是她不着寸缕,如此羞耻之状,只得继续装睡。 萧莫言发觉她睫羽颤动,唇角坏笑没有拆穿她。 她身上散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发髻滴落着晶莹水珠。发上热气消散,寒气上头。她秀鼻抽动,终是未忍住打个喷嚏。 如此不能再装睡,她睁开双眸,羞涩一笑,只说了一字:“冷。” 萧莫言毫不在意衣衫被她濡湿,抱人到床榻上。折返去往屏风后,脱去湿衣,又取来干爽的布巾。 她裹着锦被,躺在萧莫言腿上,任由他为自己擦干青丝。 萧莫言居高临下,凝着她红唇抿动诱人至极。 他丢掉布巾,将她托起,平放在床榻上,叹了口气,忍耐道:“本宫,还要批阅奏本,你先歇着吧!” 阮翛然揪着锦被边缘,笑催道:“那殿下,还不快去,再拖延下去,岂非要彻夜不眠了。” 萧莫言俯身低唇,覆在朱唇边摩挲着,有些气愤道:“本宫,看你是求之不得,今日且先放过你。” 阮翛然猛然啄了一下萧莫言的冷唇,藏进锦被中,羞笑催道:“殿下,别再耽搁时辰了。” 萧莫
言不再逗她,起身去向案落座。 拿起一份奏本阅览,连阅几本皆是向元德帝问安的。 又拿起一本,那娟秀字体令他手指轻颤。 这字迹,是他母妃的。匆匆一阅方知,原来他母妃患病。想求元德帝让她回京,母子相见。 春日围场那夜相见,母妃的身子看着还算康健。 这些年,母妃寄往宫中的信,甚是小心谨慎。写与他的,每次只有寥寥五字,皆是太子殿下,安? 写与陈司闺的信,则是妇人之间芝麻绿豆的家长里短。 萧莫言虎口颤抖,他身为人子不能承欢膝下,更不能一尽孝道。 他将奏本单独放出,此事不知真假。 他宁愿是元德帝在试探于他,只盼母妃身子无忧。